锁情牵

作者:十世

  君如竹见他神情有些憔悴,关切地道:「听说王爷近些日子没有出门,可是身体不适?」

  北堂耀辉微笑道:「没有,多谢君大人关心。只是秋末倦怠,懒得出门而已。」

  君如竹是个善解人意的,见此不再多说什麽,看他心情似乎还不错,便试著与他闲谈起来。北堂耀辉近来困於牛角尖中,心情烦郁,君如竹学识丰富,言谈有词,北堂耀辉与他闲聊起来,倒觉得有些宽解。

  其实他性子骄纵惯了,因幼年受过极大的刺激,行事难免偏激,只有对著北堂曜日的时候才收敛几分。可是北堂曜日是个看得见摸不透的人,北堂耀辉从小便对他占有欲极强,为此甚至不惜对曜月曜辰耍脾气闹手段,後来渐渐明事理了,才转换了方法。

  当年也是秋祭大典,他用药将北堂曜日迷倒,在营帐内强与他欢好。

  北堂曜日事後虽然怒极,却渐渐接受了下来。

  那时北堂耀辉只有十八九岁,年少轻狂,只一心要自己想要的,也只看自己一心想看的。如今霍然发现,北堂曜日原不是那麽容易被看透的人。

  自己对他自以为了解,却被一夜推翻。

  北堂耀辉本也是个有心计的人,但面对北堂曜日,却像个白痴。

  他此刻困惑矛盾,烦恼躁郁,但君如竹却是一温雅君子,面对著他,北堂耀辉第一次发觉自己不需防备别人,别人也不会算计他。因而今日与他说说谈谈,聊些闲话,见他性子温和,举止淡雅,周身自有一股平和之气,竟渐渐静下心来,心情也好转许多。

  北堂耀辉从君如竹口中得知,如今朝堂一切正常,没有丝毫异状。

  不过皇帝的一些近卫调动频频,似乎新换了一些侍卫。这在大内是十分普遍的事,因而也没人特别关注。

  北堂耀辉听了,心跳了几下,面上也只是笑笑。

  君如竹见他此次兴致满好,与自己闲谈良久,不由有些欣喜,临走时微笑道:「我见王爷神情萧索,愿随时来陪王爷聊聊天。」

  北堂耀辉微微一愣,见君如竹这话虽说得从容,但面皮底下却隐隐泛著紧张羞红之色,不由心中一动。

  他身边从来不乏男子示好之人,不过都是贪图他的权势和美色,他见得多了,自是厌恶非常。但从未有人如君如竹这般,竟似真的从心底里爱他。

  北堂耀辉并非无情之人,恰恰相反,他长情而专情,且热情如火,性格耿烈。他原先对君如竹心怀歉疚,又多少有些莫名的心虚,因而一直避著他,此时突然领悟了他的心意,觉得委实难得。

  君如竹见他不答,笑意慢慢敛去,低声道:「如竹身分低下,不识抬举,让王爷笑话了。以後这种冒昧的话不会再说了。」

  「不是的,你别误会!」北堂耀辉忙道:「君大人这番心意,我十分感激。」他想了想,忽然郑重地对君如竹一揖,道:「以前是我胡涂,多有冒犯,还望君大人见谅。」

  君如竹没想到他会如此,呆了片刻,回过神来,手足无措道:「王爷这是做什麽……这是说的哪番话。」

  北堂耀辉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君大人若不嫌弃,以後便唤我耀辉好了。我也唤你如竹,可好?」

  君如竹脸色一红:「这、这太失礼了……」

  「没什麽失礼的。我这身分不过是祖上传下的,比不得你是真材实学的状元郎。你若不愿,是瞧不起我这不学无术的王爷,不愿与我做朋友了?」

  「不是,不是……」君如竹不知是紧张还是高兴,面色潮红,神情有些窘迫。

  「那如此,就这麽定了。」北堂耀辉微微一笑,双面生辉,端得美貌,耀花了人眼。

  君如竹哪里禁得住他这番魅力。

  北堂耀辉本就长得美,只是他一向不屑利用自己的美貌,又厌烦那些好色之徒,因而外人面前鲜少施展笑颜。偶而应酬,大多也是皮笑肉不笑的虚假面孔,此时真情流露,君如竹自是招架不住。

  「如竹,有时间便来府里坐坐。你进京这麽久,不知可曾四处游玩过?若是翰林院里无事,我可陪你四处去看看。」

  「如此……多谢!」君如竹虽不明他为何态度陡然转变,但心底却是欣喜异常。

  北堂耀辉觉得他真是个简单的人,心里想些什麽,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原不把君如竹放在心上,如今却关切起来。这样一个简单温润的人,如何能在朝堂上生存?

  翰林院虽是学识气氛浓厚的安静之地,但到底是官职,里面也不乏朝堂之争。看这君如竹谦谦公子,纯若白纸,若被墨染了去,著实可惜。

  北堂耀辉最不耐烦的便是朝堂之事,深以其为勾心斗角的复杂之地,因而身为端亲王,却只领了个闲职。可是各人有各人的路,君如竹既然愿意出仕,这些事他也不便多说什麽,只心底希望,这君如竹莫要被污染了去。

《锁情牵》出书版第六章

  这日之後,北堂耀辉渐渐与君如竹走得近了起来。他们相处也无任何特别之处,只是有时北堂耀辉带著他在遥京附近的名胜走走看看,有时只是在端王府闲聊坐坐。

  其实二人都不常说话。北堂耀辉不知为何,和君如竹在一起的时候,心绪便特别宁静。他研药的时候,君如竹便一人在旁看书画画,好像空气一般安静,可是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那个人总是温温静静地陪著他。

  北堂耀辉渐渐爱上这种感觉。有一个这样的朋友,让他觉得自己不再是独孤一个人。那些喧闹的花街柳巷,对他也没有那麽大的吸引力了。

  这日北堂耀辉刚从外面回来,一进房间,便见一人闲适悠然地坐在桌前,看著他的画卷。北堂耀辉微微一愣。

  「回来啦。」那人抬眼,冲他微微一笑,正是北堂曜日。

  「你怎麽来了?」北堂耀辉有些意外。

  「好久没看见你,心里惦记。怎麽有段日子没回去了?凭的让人担心。林管家前些日子还给我捎了信呢。」

  北堂耀辉默然不语。

  「最近怎麽样?我看你面色还不错,没生病吧?」北堂曜日走到他身旁。

  北堂耀辉没有像以前那般对他撒娇痴缠,只是笑了笑:「没什麽。已经好了,不用担心。」

  北堂曜日深深看著他,伸手拂了拂他的秀发:「听说这些日子,你和君如竹走得挺近?」

  北堂耀辉淡淡地道:「你不是说他与言爹爹有些故交,让我不看僧面看佛面,多担待他些麽。」

  北堂曜日道:「我以为你们八字不合。」

  北堂耀辉呵呵一笑:「那是我无理取闹了。其实他人确实不错。」

  「哦?」北堂曜日看著他,也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我倒没想到你们交情这麽深,连你的馨香荷包都赠与了他。」

  北堂耀辉微微一愣,问道:「你怎麽知道?」

  「你的荷包香料是你自己特制的,味道与众不同。君如竹天天把它戴在身上,怎会注意不到。」

  北堂耀辉默然不语。

  北堂曜日忽然正色道:「辉儿,君如竹是个谦谦君子,他……对你有些心思,你该明白。你若无法响应他,便不要去招惹他,他可不是你那些不入流的酒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