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牛开门见山道:“我需要这尾小蛟帮忙养育那些锦鲤,助长其龙属灵气,它会汲取一定的藩王气数,只不过它成长起来后,自然也会反哺,陆真人,你我心知肚明,若是调教得当,它对这栋藩邸,绝对是利大于弊,对谁都是大有裨益,甚至连你陆真人,说不得也能沾沾光。”
陆法真嘴角满是讥讽,言辞更加**露骨,“小子,你当贫道是傻还是蠢?这些不值一提的粗浅门道,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难道你真看不出,它从一开始就是贫道的囊中之物?只不过是放养在商湖罢了,否则以它的胆大包天,以区区精怪之身,竟敢勾引堂堂藩王之子,不是找死是什么?!”
老道人身体前倾,放低声音,脸色阴沉道:“姓陈的,贫道已经与王爷聊过了,不管你是什么客卿,只要是在这里,贫道就由不得你猖狂!是龙,你就盘着,是虎你就卧着!”
陈青牛笑脸如常,摆出一副恨不得把臂言欢的架势,神色无比热络,“陆真人,瞧你这话说的,咱俩不打不相识,如今更算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了。这小家伙,以后就靠真人你多照拂了,其实说到底,不过是让她从商湖把窝挪到了这边的池子……”
陆法真一针见血,“贫道要它的整座老窝!贫道觊觎那座龙宫宝藏,可不是一年两年了!”
陈青牛大笑道:“龙宫宝库,天大的机缘,谁不想要?!”
陆法真杀意盎然,“哦?”
煮茶是一桩费心费力费精神的活计,朱真婴亲自上阵,让陆法真百感交集。
等到朱真婴落座后,相对而坐的陈青牛陆法真,两人就都收敛了许多。
登堂入室的修行之人,历来瞧不起泥泞里摸爬滚打的凡夫俗子,只不过那些与国同姓的龙子龙孙,便是练气士,也不敢小觑。
朱真婴娴熟煮茶,手法老道,赏心悦目。
陈青牛和陆法真也就只好附庸文雅,暂时放下那份尔虞我诈。
朱真婴终于能够歇口气,额头微汗,转头望向陈青牛,他轻轻撇了撇下巴,她带着失落起身告辞,陆法真见陈青牛竟然都没有起身送行,老道人当然不会丢这个脸。
陈青牛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听到陆法真暗讽道:“不曾想陈公子用兵如神,千里奔袭,真是势如破竹啊。”
陈青牛假装没有听懂,问道:“以那条白蛟的浅薄修为,既然陆真人早早知晓她的根脚,还不是只有被真人任意拿捏的份?为何苦苦等到今天?”
陆法真有些无奈,“你堂堂观音座客卿,竟然不知道龙宫的规矩?”
陈青牛坦然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岂能尽知。”
老道人深深看了眼陈青牛,见他不似作伪,便不耐烦道:“龙宫是洞天福地一般的存在,一直被誉为小洞天秘境,无论是地理形势,还是气机流转,都迥异于外界。里头禁制极多,并非只是蛟龙随便找个窟窿地洞,把宝贝往里边一丢,就能够称为龙宫了。龙宫也分阶层,最低的,叫龙洞,往上,叫龙潭,最好的,才叫龙宫,形如帝王的宫殿。探寻龙宫宝藏,一定要明白最重要的一条金科玉律,唯有蛟龙能够自由出入龙宫!”
见陈青牛一脸疑惑,欲言又止的模样,老道人没好气地解释道:“那些个凤毛麟角的飞升境练气士,当然也能够强行破开龙宫禁制,但是如此一来,蛟龙多半就会在第一时间,选择毁掉已经门户大开的龙宫。”
陈青牛哭笑不得道:“难道就只能求着蛟龙施舍财宝?”
老道人转头望去,远处那条无知小蛟正忧喜参半呢,忧的是在商湖作威作福惯了,感觉自个儿是称王称霸的角色,可如今刚进入这宅子,就遇见了个不怀好意的老道士,那张老脸上,写满了“剥皮抽筋、下油锅、天雷炸死你”,这个下马威,也太惨烈了点。喜的是这里果然是块福地,才半天功夫,就两大箱子宝贝到手,比自己在商湖水底扭头摆尾、辛苦寻觅两百年的收获更大!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是不共戴天之仇。
修行之人,与商贾无异,后者只求财,练气士为了长生久视,真可谓万般皆求,而且练气士为了登顶人间,一路上所需材料,那才是真正的狮子大开口。
事实上,越是大修士,越是练气士宗师,
道理很简单,官场买-官,花钱买个县令当当的价格,跟买个六部尚书的价格,怎么可能一样?
就像他陆法真,若是一帆风顺就有了今天的修为境界,那他哪里需要那么多精心算计、小心经营?谁不乐意当个逍遥忘忧的清净仙人?然后轻轻松松,与世无争,大伙儿都和和气气的,联袂白日飞升?
可是老天爷不答应啊!
老天爷就是要所有修行人,去争!争个头破血流,争个灰飞烟灭,争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陈青牛突然收敛笑意,一本正经说道:“怎么,陆真人要跟我掰掰手腕子?”
这话乍看之下,说得很没道理,最少在明面上,陈青牛哪怕加上谢石矶,也绝不是陆法真的对手。
陆法真脸色阴晴不定。
一位王府供奉之一,一位观音座不可或缺的客卿。
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官帽子分大小,身份也分轻重。
陈青牛笑了笑,缓和气氛道:“我不过是希望陆真人不要涸泽而渔,这条小蛟在藩邸,更是等于落在了真人眼皮子底下,既然龙宫如此玄妙,那真人不妨就当她是位自家的后进晚辈,扶持一二,就当结下一桩善缘,我可以替她保证,这条小蛟每三年都会向真人‘进贡’,或者说缴纳一件龙宫宝藏,至于具体的品次如何,等级如何,咱们可以慢慢商量嘛,总之,既要照顾到真人你如今的崇高地位、极高眼界和艰深修为,顺便也稍稍考虑一下她那点家当的老底子。”
陆法真脸色缓和一些。
紫竹躺椅上,身段婀娜的红衣女鬼,侧身凝望着这边做着生意的两位同道中人,鲜红面巾之后的容颜,晦暗不清。
少年虽然听不真切,但是大致猜得出是怎么个境况,坐在台阶上,不屑道:“一丘之貉!小爷我真是掉进贼窝了!”
他转过头,忧心忡忡,低声道:“朱红姐姐,咱们要不要偷偷跑吧?”
她轻轻摇头。
少年唉声叹气,狠狠瞪了眼那个坐在远处的“未过门师父”,那家伙正在优哉游哉品茶,遇上少年的挑衅视线后,毫无高人风范的年轻仙师,伸出一根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