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先是沉默,然后所有男人都哗然大笑。
韩国磐再没有说话,只是愤而出手。
韩国磐刚向那老人踏出一步,就脑袋一斜,堪堪躲过身旁男子的一记手刀,同时横臂迅猛向外扫去,微微倾斜向上,砸向那人的面门。
殊不料那人只是轻轻一手拍下,韩国磐整条胳膊,就像被水师战船的排杆砸中,以至于整个人都向那人踉跄倒去。
之后不见那人如何出手,在军中技击已是高手的韩国磐就扑倒在地,像是在对那名宋老将军五体投地。
老人嗤笑道:“呦,韩大将军行此大礼,所为何事啊?难不成是感谢犬子当年没瞧上眼你妻子,好歹留住了完璧之身?”
满屋笑声震天,夹杂有莺莺燕燕的娇柔惊呼。
韩国磐晃了晃脑袋,支起双肘,试图挣扎起身,满脸血污。
老人在冷嘲热讽之余,瞥了眼出手的心腹侍卫,似乎是用眼神询问为何手下留情,后者只是死死盯住屋门,如临大敌,沉声问道:“谁?!”
并非是这名深藏不露的将军侍卫,对韩国磐了善心。
而是在他打算下重手的瞬间,无意间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全无的浓重杀机。
很矛盾,所以更致命。
众人只见一名年轻公子哥推门而入。
佩剑,白袍,悬玉。
陈青牛一步一步走入屋内,先是那名侍卫,四十来岁,相貌平平,气势已经浑然内敛,契合武道小宗师的归元或是返璞。
陈青牛的视线缓缓偏移,最终落在那名宋姓老人身上,还有老人身边的两位丰满美人,体态妖娆,满身春意的味道。
陈青牛像是在跟熟人客套寒暄一般,微笑道:“宋老将军真是威风,老当益壮,沙场欢场,战力都了不得!”
老人脸色如常,端坐在酒桌主位上,两根手指拧转酒杯,抬头笑问道:“这位外乡公子好胆色,如果老夫没有猜测,是要路见不平行便侠仗义吧?”
陈青牛旁若无人地环顾四周。
老人眯眼,脸色阴鸷。
几乎同时,那名侍卫拔刀劈至。
屋内众人,刹那之间如坠冰窟。
陈青牛脚尖轻轻一点,身形向屋门那边飘摇而去,仿佛一位御风凌空的神仙中人。
那一刀绽放出的罡气,并非刀锋劈砍而溢出的一扇弧月,而是反常地仅有那一丝弧线。
一轮弧月之边弧。
凝如实质。
陈青牛站在门槛附近,再退两步就要退出屋子了。
中年侍卫也收刀归鞘。
他一手掌心抵住刀柄,眼神炙热,也藏有几分遗憾和忌惮。
此人对投来疑惑视线的宋姓老人,微微摇头,告诉老人来者不善,不易收拾。
老人心头微震,握着酒杯缓缓起身,现不知何时佩剑公子哥身后,站着一位肌肤黝黑的高大女子。
当谢石矶真正站在了自己身后,陈青牛绷紧的心弦,微微放松。
电光火石之间!
陈青牛几乎是完全凭借身体本能,后仰倒去。
刀尖刺入他心口处。
刺透衣襟。
可见血迹!
在陈青牛后仰以及刺客出手的瞬间,谢石矶就已经悍然出手,太过仓促,以至于根本来不及使用诛神枪。
她一把抓住陈青牛的衣领向后扯,一步前踏,长如猿猴的一臂探出,试图握住那柄刀尖。
偷袭刺客和护驾之人,两者都已得逞。
刺客的刀尖刺入了陈青牛的心口,谢石矶五指也攥紧了刀尖。
刺客面无表情,竟是毫不犹豫地弃刀而退,后背撞破墙壁,坠入商湖之中,瞬间消逝不见。
铁石心肠,或者准确说是天生不开窍的谢石矶,她在这一刻闪过的眼神,破天荒神色复杂,震怒,惶恐,愧疚,像个犯错且暴怒的小女孩。
陈青牛根本拦不住谢石矶,她就已经杀气滔天地冲出屋子,提着半截诛神枪纵身一跃,钻入水中。
陈青牛并无大恙,只是被刀尖刺入肌肤些许,瞧着惊险骇人而已。
陈青牛苦笑道:“这傻大个。”
陈青牛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没有掉以轻心,站在原处。
甚至没有去擦拭心口的血迹。
屋内所有人都呆若木鸡。
就连撞见这一幕的韩国磐都张大嘴巴。
宋姓老人握着酒杯,眼神微转,终于有些回过神了,却也没能彻底缓过来。
一声后知后觉的尖叫声,响彻楼船。
是宋姓老人身旁的一位红楼花魁,年纪轻,入行晚,所以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不多,更别提这种血腥场面了。
谢石矶很快就返回楼船,她痴而不傻,很快就冷静下来,想清楚了如果还有危险,肯定只会出现在主人身边,所以没有一根筋在水底追杀那名顶尖刺客。
陈青牛闭上眼,五指在袖中再掐那流水诀,迅睁眼,柔声笑道:“应该没事了。”
谢石矶浑身上下杀气之盛,就连那些青楼女子都情不自禁地瑟瑟抖。
陈青牛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真没事,擦破点皮而已,根本都不算是伤。这种意外,你我都没辙。这不是安慰你,而是实话实说,明白吗?”
谢石矶缓缓点头。
陈青牛一本正经道:“那就笑一个?”
谢石矶僵硬无比地扯了扯嘴角,艰难程度,比当场宰了那名刺客还难。
陈青牛对她做了个鬼脸。
然后在众人目睽睽之下,陈青牛再次身体后仰,向门外走廊转头说道:“还不赶紧让人禀报你爹,就说这艘商湖上的婵娟楼船,出现了刺客?”
屋内有些半数人物,依稀可见有一位面容俊俏的公子哥小跑离开。
兴许是太过信任他这位青峨山大仙师的缘故,这次安阳郡主即兴出游,藩邸并没有暗中安排扈从侍卫跟随护送。
不过朱真婴自有办法让婵娟这边鸡飞狗跳,以及火派人去通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