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作者:烽火戏诸侯



    王日希很好奇,问道:“你为何不抢在我之前,做那英雄救美的壮举?”

    陈青牛斜瞥了一眼扈娘子,后者不知为何不敢与他对视,陈青牛收回视线,突然嬉皮笑脸道:“因为我不需要多此一举啊。”

    王日希笑呵呵道:“你这是找死啊!”

    陈青牛笑脸灿烂,“我再找死,人家也还是喜欢我啊,因为我比你英俊嘛,嗯,也有可能是比你有钱,你瞧瞧你,每次喝酒都寒寒酸酸,再看我,阔阔气气……”

    王日希双指拉直那缕头发,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气,“姓陈的,你还真是一心寻死啊。”

    陈青牛一脸得意,继续自顾自说道:“那天在乘龙巷,你大概是忙着窃喜她春心懵懂而动,并且误以为对象是你,是吧?但你知不知道,她背对我的时候,腰肢是扭给谁看的,实不相瞒,正是在下啊!”

    姐妹二人,眼神古怪,都看着妇人。

    妇人耳根通红,低着头不敢见人的娇憨模样。

    陈青牛眼角余光发现这一幕后,愣了愣,放声大笑:“我其实是胡说八道的啊,难道……真被我说中了?”

    妇人猛然抬头,泫然欲泣,那双秋水长眸,似有羞愤又有幽怨。

    王日希出奇默然无声,最后他望向她,温柔说道:“我不生你的气,娘子,你也无需刻意如此,试图乱我方寸。你喜欢他是真,至于有多喜欢他,未必有多深。要不然我也不会一直假扮贫寒书生,一路南下了。”

    她笑了笑,伸手擦拭额头的汗水,对陈青牛投以歉意的眼神,大概是愧疚自己将他拽入了这烂泥潭,也有帮不了他大忙的意思。

    陈青牛点点头,示意已经很好了。

    少女柳雾冷哼一声,“真不要脸!这个时候还不忘**!”

    陈青牛做了个打赏板栗的手势,然后毫无征兆地大声喝道:“尉迟长霸!”

    陈青牛好似有些焦急,“还不出手!”

    一柄飞剑从小溪对岸的密林深处,破空而至!

    飞剑蕴含霸气无匹的兵家气息。

    一往无前。

    吃心郎君王日希脸色剧变,身形向后急掠而去。

    童子剑仙尉迟长霸的赫赫威名,早已震动大隋朱雀两国。

    而且他刚好最惧杀力最大的剑修,尤其是兵家打熬出来的剑修,几乎是他的七寸所在。反倒是术法通天的三教圣人,他凭借那两件防御森严的家传法宝,躲避起来,反而游刃有余。道理其实很简单,大真人或是儒家圣人,威势滔天,搬山倒海,却终究是大水淹不死鱼,大风吹不死飞鸟,可是兵家剑修出手,掐死了他的七寸,弹弓打黄雀,一打一个准,两件法宝再好,毕竟经不起如同铁钉敲石一般的针对。

    整个朱雀西北,王日希可以谁都不放在眼里,独独这位童子剑仙,他再自负,也要主动避其锋芒。

    从对岸冲出的一剑,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兵家气息,刚烈威猛,极为霸道。

    让他不得不小心应付,在笔直后撤的同时,身上一袭粉色长袍亦是光辉流转,别于发髻的那根碧玉簪子,也飞掠而出,迎向那柄飞剑。

    一直退至十数丈外,他才意识到不妙。

    噗嗤一声。

    一支枪头破开他的胸口,从后背透体而出,铁枪迅猛一拧,他的整个胸膛都瞬间炸裂。

    心脏捣烂,气海破碎。

    那柄童子剑仙尉迟长霸的飞剑,飞掠不过短短三十丈距离,就已是强弩之末,摔落在地面。

    陈青牛轻轻呼出一口气,脸色微白。

    偷袭得手的谢石矶抽出那杆诛神枪,犹然满脸匪夷所思的年轻修士,倒在血泊中,身躯抽搐。

    陈青牛缓过来后,驾驭当国剑和藏在对岸密林中的剑鞘,在空中两相合一,然后一起飞向他,入手握住后悬挂在腰间。

    谢石矶亦是脸色涨红,显然这一枪,也是你死我活的一场豪赌。

    握枪之手,手心血肉模糊,可见白骨。

    她强行咽下一口涌至喉咙的鲜血。

    那件粉色长袍显而易见,是一件极其玄妙的仙家法器,也亏得谢石矶手中是青峨山诛神枪,换成寻常神兵,恐怕连长袍也刺不透,更别提捅穿吃心郎君的那颗心脏了。

    其实只要王日希识破那一剑的真伪,或者只要躲得过谢石矶的那一枪,形势就会立即颠倒过来。

    兴许是运气就不在他那边。

    修行路上,便是如此云波诡谲。

    任你身世煊赫,修为通天,占尽机缘,但是在某些坎上,老天爷不会跟你好好商量,过不去,就是死人。过得去,就是仙人。

    修士谓之劫数。

    佛家谓之无常事。

    本该死绝的粉袍王日希,眼神熠熠,如风中烛火,突然轻声说道:“我记住你了。下次你我再见,咱们再来赌一赌。”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生机骤然湮灭,双眼光彩,随之黯淡无光。

    身形闪现到此人身边的陈青牛脸色凝重,与谢石矶并肩而立,压低声音道:“此人在宗门或是家族留下了一盏本命灯,既可续命,也可还魂,很不讲道理,许多转世谪仙人,便是如此被找到的。这等逆天的大手笔,南瞻部洲恐怕就只有我们青峨山有了。”

    谢石矶点了点头,“最多朱雀和南唐皇室,有此底蕴。”

    陈青牛笑道:“无所谓了,债多不压身,怕个卵!”

    陈青牛开始啧啧称奇,原来那件被捅出两个窟窿的长袍,竟然开始自行修补,看样子很快就可以恢复如初。

    陈青牛抬起手臂,将那枚飞回王日希发髻“躲藏起来”的碧玉簪子,驭入手中,晶莹剔透,光华流转,铭刻有古朴十六字,气息平和。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陈青牛心底就有些喜欢,此物有眼缘,与价值无关。

    扈娘子开口问道:“陈公子,我能不能单独说几句话?”

    陈青牛点头道:“当然。”

    两人走下小坡,沿着小溪缓缓散步。

    她不说话,他也不催促。

    她停下脚步,柔声道:“我叫武凛,闺名银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