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时光深处

作者:北倾

    他站在时光深处19

    说起来, 温景然今年也有三十了。

    着急啊?

    是该着急了。

    这个年纪的男人, 大多数已经开始初尝当人父的滋味了。

    只是, 这些话, 应如约是没法说的。

    温景然这个人, 活得比谁都明白。

    她不能站在制高点去指点他的人生,没有这个资格, 也没有必要。

    电视里, 《夜长安》的女主角秦暖阳正跪坐在蒲团上。

    她双眸微瞌, 眼角乖顺的那笔眼线把她整个面容衬得柔和似玉。那身素白的衣袍, 浮花现影, 真真是把这个女人的气质凸显得淋漓尽致。

    应如约支着下巴,缓缓闭上眼。

    本是想就闭着眼睛小憩一会, 养养神。可困意一来,岂是她自己能掌控的。

    应如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身下的椅子有些硬,倚靠着并不舒服。

    耳边隐隐约约的还有嘈杂的声音,一会是脚步声,一会是说话声, 一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但即使这样,这层还清醒的意识就是无法穿透困住她的倦意。她昏昏沉沉的, 怎么心理暗示也无法醒来。

    直到,半夜急诊, 送来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

    耳边忽的传来孩子尖声的哭喊, 似是伤心极了, 哭声里还带着几分哀求,抽抽噎噎地说不完整几个字。

    应如约一个激灵,被那陡然又拔高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循声看去。

    半大的小男孩,针只能通过额头上的静脉输液。

    许是平时就害怕打针,发着烧,意识都有些不太清醒了仍旧奋力挣扎着。

    护士没法,只能招呼家属按住男孩。三个大人按头按手按脚的,手忙脚乱地配合着护士扎针。

    “两岁还不到,半夜发烧烧得厉害才送来的,已经哭了一会了。”温景然把手边刚问护士要的水递给她:“吓着了?”

    应如约回过神,从薄毯里伸出手。

    有些冷。

    她颤着手接过纸杯,刚倒的水,纸杯有些烫手,她双手捧着,盯着地面发了好一会的呆,意识才渐渐清醒过来。

    应如约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去看输液瓶。

    已经换第二袋了,也不知道她是睡了多久,这第二袋都已经挂了大半。

    尴尬……

    如约的视线落下来,正巧对上温景然似笑非笑的眉眼,莫名有些脸红。

    她还记得自己刚才大言不惭的说要帮他看着点滴,如果不是被惊醒,没准要一觉睡到他输完液叫醒她了。

    如约拍了拍脸,扭头别开视线:“我去洗把脸。”

    她手忙脚乱地掀开毯子,站起身后,想起什么,又转身问他:“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粥?”

    温景然没有多少胃口,正要说不用,突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自己输液的手上,忽的笑起来:“正好,我有些饿了。”

    应如约被他笑得不明所以,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指,狐疑地转身离开。

    洗完脸,她又去医院附近一家夜宵店点了两份皮蛋瘦肉粥,许是今晚生意不佳的缘故,老板还格外热情地送了几样小菜。

    配菜就得用筷子,如约从筷筒里抽了两双筷子,刚要放进袋子里,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就明白了温景然那个笑容的含义……

    他输着液呢!

    怎么用筷子?

    就是喝个粥,还得她在旁边伺候着。

    她何必呢!这不是典型的没事找事吗?

    等应如约回去时,温景然已经输完液,护士刚收走那两袋空了的输液袋。

    已近凌晨,输液厅比来时更加安静。

    哭闹的小男孩已经睡着了,电视节目也从电影频道换成了晚间新闻。

    这夜晚疲倦得连夜风都停歇了。

    温景然正低着头,用棉花按压着手背。

    他的鼻子很挺,侧脸时,勾勒得他整个侧脸轮廓深刻又立体。

    白炽灯的灯光落下来,他那头碎发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润泽的光晕,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柔和。

    应如约在门口站了一会,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

    她原本想来个出其不意,最好能够吓唬到他。可惜,还未等她从后排靠近他,他似早有察觉一般,在如约离他还有几步远的距离时,转头,看过去。

    哪怕她什么都还来不及做,被他那样深邃的目光一盯,仍旧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他抓包了一样。

    她停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幸好,温景然也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随手把棉花扔进垃圾桶里,拎着她随意堆在椅子上的薄毯抱进手弯,长腿一迈,就近从狭窄的过道上迈过来,几步走到了她身旁:“走吧,送你回去。”

    应如约“哦”了声,跟着他走出几步,想起在医院外面刚买的粥,拎到他跟前:“这粥……”

    温景然却误会她的意思,顺手接过来。

    “不是。”应如约瞥了眼他冒出血珠的手背,伸手就要去拎回来:“我只是想问问你,这粥还喝不喝?”

    她的手指刚挨上纸袋,就被温景然伸手轻挡,避了过去:“去车里吧。”

    应如约一想。

    也是,医院尽是消毒水的味道,还不如去他车里吃。

    走到停车场,温景然开了后车厢盖。从后车厢里拖出个简单的小桌子,顺手把拎在手上的粥搁在上面,又绕去后座,把薄毯放回去。

    路虎的后座宽敞,如约坐上去脚尖正好离地,她用勺子喝着粥,吃得肉丝时忍不住眯着眼晃两下脚。

    那模样,跟要到糖的三岁小孩没什么两样。

    解决完夜宵,应如约是真的困了。

    刚才在输液大厅里将就的那一觉睡得太累,这会吃饱喝足了,身体就有些不听使唤。

    她双手握着横在胸前的安全带,强撑着问他:“面试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明天。”右转向灯的提示声里,他转头看了眼如约那侧的后视镜,目光收回时,顺带瞥了她一眼:“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