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小看着如约长大,亲自教导,她的脾性没人比老爷子自己更加清楚。
“我之前倒没想过让景然和如约一起。”他端起茶杯呷了口茶:“一脚踏入棺材的年纪了,再不替儿孙想想,以后就没机会了。我应家就如约一脉,她那母亲从小对她就不上心,我走了之后她就跟一个人没什么差别了。我这么一想啊,一个下午都没缓过神来。”
午睡惊醒,应老爷子那只来得及入个梦的梦境里小如约从老医院旧址的那棵大树下跑上台阶,奶声奶气地叫他:“爷爷”。
这么小的人,出生后就像个孤儿一样,没人看养。
小时候还没多大,就开始独自一个房间睡觉。害怕的时候,自己就闷在被子里哭,往往哭得隔日起来时,双眼肿得不成样,也会笑着甜甜地叫他爷爷。
刚上小学的年纪,就自己搬着板凳爬上流理台煎蛋当午饭吃。
周末难得有空能带她出去逛逛公园,看见池边的锦鲤都开心得像是吃到了麦芽糖,那埋在浅池里供游人过池的石头路走了一遍又一遍。
每个风雨交加的天气,她都只能自己穿着雨鞋,撑着小伞沿路回家。
逢他问起会不会觉得委屈时,明明眼眶都红了,还硬撑着说不委屈,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她牺牲下这点时间,这世界上就能多一个人健康的活着。
他坐在窗边,一下午全在回忆。
岁月的长河那么漫长,已经有很多记忆都变得零碎寡淡。
可每一幕回想起来,都是亏欠她的心酸。
华姨轻叹一声,拍了拍应老爷子的膝盖,想说些安慰的话,到最后也只是动了动唇,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她来应家也算早了,如约小时候什么样子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路看着她长大,那感情和自己养的孩子差不多了。此时听应老爷子那颤抖的声音,鼻子立时也酸了,摇摇头,起身准备下楼去准备晚饭。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华姨又叮嘱:“你自己心里想的可别太直白地叫如约知道了。”
应老爷子挥挥手:“知道了。”
——
温景然送如约到家门口时,天色已彻底黑了。
他停了车,把放在后座毯子上的雨伞递给她。
如约接过来,“小邱以为你是因为昨晚那些社会青年心情不好……”应如约悄悄抬眼,见他面色如常,继续补充:“本着关爱同事的想法,让我安慰下。”
信号灯倒计时结束后已跳转至绿灯,停滞了片刻的车流又缓缓往前移动。
温景然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拨了拨出风口的方向,抬眼时,顺便看了她一眼,丢出一句:“你也这么觉得?”
应如约语塞。
她倒是想装傻。
昨晚他抛出那一段话问她他属于哪种时,应如约就打了退堂鼓。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在他车前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到底是不敢再惹他不悦,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等她上楼,拉开窗帘往外看时,他的车仍旧停在原地,笔直的两束车灯把车前的路照得亮如白昼。
应如约低头对着手指,很没有底气地嘟囔:“我还是觉得,我们需要好好的聊聊。”
温景然瞥了眼后视镜,雨天后视镜被雨水浸湿,即使用了加热,隔着一扇车窗的视野也并不是那么清晰。
他放缓速度,淡声应道:“好,那就找一天,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