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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树下有一树桩形状的矮几, 就放置在温泉池边。
不远不近的距离, 既不会让水溅到,又能让至身温泉里的人能够置物取物。
如约到院子里是打算取回搁置在温泉池旁的香薰灯。
这香薰灯原本是她打算泡温泉时舒缓精神用的, 但现在……无论她之前是怎么计划打算的,在温景然敲门进来的那一刻开始, 她下午的安排就不得不做些更改。
应如约认识温景然是在她16岁那年。
那天一月一元旦节。
她已经忘了具体什么原因,依稀记得华姨煲了鸡汤,又蒸了饺子。
她独自一人,听着客厅里新闻主播的声音,坐在餐厅里吃着华姨蒸的饺子。
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 她点亮了所有房间的灯,仍觉得寂寞难忍。
隐约能在电视声音稍低时听到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 和孩童吵闹撒娇的声音。
客厅里挂钟整点响起时,发酵已久的委屈彻底击垮了她, 她遮着眼睛, 哭得不能自抑。
从记事起, 如约就知道, 她的家庭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父母总是很忙很忙, 她总需要独立完成一些事。
那些磨砺她成长的岁月里, 她渐渐就学会了咬牙坚持。
遇到困难,她的第一反应永远不是哭泣,而是解决。
所以再如何委屈, 她在发泄过后很快就想到了解决方式。
她把华姨蒸好的饺子重新加热, 盛在分层的保温盒里, 骑着自行车去医院送饭。
那年的S市很冷,她骑车经过半座城市,没戴手套的手指冻得发僵。
她抱着保温盒迈进应老爷子的科室时,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背对着她在整理病例。
眼前的男人身形修长,又身着白色大褂。此刻因为他抬手翻阅文件夹的动作,白大褂的上衣收紧,露出紧致的腰线。
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等如约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仔细地确认过标识后,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请问,应医生去哪了?”
闻声,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还握着几分文件,骨节分明得很是招人。
如约把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发怔。
相比较学校里那些还未长开的男生,这个男人面容英俊,轮廓分明,清俊的气质把他衬得格外出尘。
尤其他还穿着白大褂,衣架子一般的身材把这件简单又神圣的制服穿得格外衣冠楚楚。
她难得的,失语了片刻。
“应医生还在手术。”他的目光在她还未退去红肿的眼睛周围停留片刻,温声道:“你是哪床病人的家属?”
“我……我不是。”如约和他对视一眼,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耳朵,解释:“我给爷爷送点饺子。”
显然是没料到如约会是应医生的孙女,温景然停顿了几秒,转身把文件放回原处。
如约又一次看见他抬手时,背影勾勒出的紧致腰线。她翳了翳唇,有些耳热地低头盯自己的脚尖。
然后就听见他关好柜子,几步走近的脚步声。
“我叫温景然,是应医生的学生。”他低头,为配合她的身高还微微弯了腰:“你怎么过来的?”
那种耐心温和的语气……
就像是对着一个……还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却偷偷跑出家的小女孩。
如约眨了眨眼,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骑车。”
“手术刚开始没多久。”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她抱在怀里跟宝贝似的保温盒:“我帮你转交吧?”
应如约难掩失望地垂下眼,手指摩挲着保温盒好一会,瓮声瓮气道:“你爱吃饺子吗?”
温景然怔住。
如约把怀里的保温盒递给他:“等久了饺子就要凉了,给你吃吧。”
温景然垂眸看去。
女孩眼睫微湿,微红着鼻尖,那努力隐藏的失望略带了几分哭腔,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
如约的确是有些忍不住了,她今晚似乎格外脆弱,那上涌的泪意随时想要冲破她的防线。
她把脸埋进围巾里,也不等他伸手来接保温盒,径直放在了桌上,转身便走。
她穿过光影略显昏暗的走廊,匆忙下了楼梯。
就停在楼下的自行车不知被谁碰倒在地,纤细的脚撑弯折。
她几步跑过去,刚弯腰去扶车,身旁比她更快地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车把。
温景然替她扶起车,又检查了一遍刹车和脚撑。
等如约接过车把,他抽出刚顺手塞进口袋的一副手套递过去:“戴上吧。”
如约抬头看着他,一眼就看进了深幽的夜色里。
从那天起,她知道爷爷有一个叫温景然的学生。
也是从那天起,这个有着好听名字的人,一步步走进了她的世界里。
如果……
如果没有高中毕业那晚发生的事。
如约想,他们依旧能保持初识时,那纯粹的相处方式。
如约把香薰灯放在小客厅里的高台上。
她轻敲了敲放着火柴的小纸盒,抽出一根火柴划火。
微微粗糙的摩擦声里,只有零星的火星微亮,却半点没有划出火焰的意思。
她轻“咦”了一声,又连续抽了几根。
无一例外的,全都点不着。
正烦恼着,身后沙发传来悉索的声响,不等应如约回头去看,身后已伸出一只手来,抽走了她指间那盒火柴。
“有些潮了。”他微眯起眼打量了眼火柴,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想点什么?”
如约有些发愣:“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他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随手摆置在高台上的小东西,顺手越过她的耳朵,去拿蜡烛。
如约不自在地往一侧挪了挪,看他用火机点了蜡烛,忍不住问道:“你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