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是她
叶无辰对着小沫摇了摇头,小沫听话的点头,没有开口说话。叶无辰从空中落下,无声着地,落在了冷崖面前。冷崖竟完全没有看到他的出现,直到身体快要撞到叶无辰时,才停了下来,用淡漠到让人心悸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
面对叶无辰,他没有惊喜,没有表情,没有声音,眼波没有任何的动荡,仿佛挡在他身前的,是一堵再普通不过的石墙。
“冷崖,发生了什么事?”叶无辰用极尽轻缓的声音问道。他的心已经死了……他带给他的,亦是一种死亡的灰暗气息。而他孤身一人走出迷失之地,意味着,他是一个人闯出了北帝宗,闯出了炎魂沙阵。
“屏儿……死了……屏儿……死了……”他断断续续的念叨着,脚步前移,绕过叶无辰的身体,迈着颤颤巍巍的脚步,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般向前走去。他不知道他要去那里,去做什么。
屏儿……他的怀中,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子,年纪不及双十,散乱的头发和血迹模糊了她的脸,让他看不清她的全貌,身上的衣服同样凌乱……她是谁,并不重要。叶无辰抬头仰天,无声而叹。冷崖遭遇了什么,他已经可以猜到。
他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冷崖的人之一,知道他冰冷淡漠的外表之下,对每一段情感看的何其之重。他的主人,永远只会有一个,就算他的主人变成十恶不赦的恶人,变成流落街头的乞丐,他亦绝不会有丝毫的变心……他世界中的男女之情,亦是如此。他的感情之弦,全然崩断。
命运,对他一直都是那么的残酷。他注定是一个无牵无挂,孤独一生,染血一生的人。
叶无辰转身,走到他的身后,伸出手来,按在他的肩膀上,话未出口,他的手又猛然缩了回来。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之上,再落到冷崖的身上。
他接触到冷崖身体时,那传递到他内心深处的刺骨冰冷感,和当初小沫给他软糖时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魔气……”叶无辰看着冷崖的背影,低声轻喃了一句。他的身边,小沫轻轻的点头,同样用不解和略带阴霾的目光看着冷崖。
叶无辰向前一步,抓在他的左肩之上,那依然在徐徐渗着血丝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他低声道:“我们回去吧。她还在你身边陪着你,偷偷看着你,你一定也会很想让她看看你的朋友吧。”
冷崖闻若未闻,依然一步一步的向前迈动着。面对此时的冷崖,叶无辰心中揪痛的同时,亦有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因为那神秘“血杀魔瞳”的存在,他的感情不同于常人,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也或者,安慰对他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用。
“是我害了你……早知如此,我又怎么会让你跟着我去那里。”叶无辰目光沉痛,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轻微声音缓缓说着,那丝丝声音很快在风中消散。小沫侧过身来,用自己的双手将他的手握住,小声道:“爹爹,你在难过……不难过了好吗?”
叶无辰垂首,冲着她浅然一笑,轻轻点头。
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冷崖像一具死去的干尸,一动不动。那双眼睛睁开着,显现的不是张开血杀魔瞳时的赤色,但也全然不同于正常人类的眼睛,而是一种昏暗的死灰色。
他的身边,躺着同样一动不动的屏儿。被叶无辰带回邪宗之后,只要谁欲将屏儿的尸体从他身边带走,他的血杀魔瞳就会忽然睁开,释放出让空气凝结,让炎天威都剧烈动容的杀气。远远离开屏儿的身体之后,他的赤色眼瞳才褪去,杀气也慢慢的消弭。
冷崖此时杀气的强度,比之他在天辰魔武大会上第一次张开血杀魔瞳时全然不可相提并论。每个人都在心中默念着……这三天,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这个光线阴暗的房间里,他从黑夜,一直坐到天明,一动不动。房间的门一直紧紧的闭着,没有人打开过,亦没有任何声音传了进来。直到中午时分,房门才被从外面推开,叶无辰出现那里,没有进去,就这么直视着冷崖,目光平淡的如静水。
死一般的沉默之中,最先动作的却是冷崖,从蜷缩的姿势中,他抬起了头,然后站了起来。由于蜷缩的太久,他的身体变得无比的僵硬,起身的速度缓慢无比。他抬起头来,同样直视着叶无辰的眼睛。从他的眼瞳里,叶无辰没有看到任何感情的存在。
“你没有让我失望。”叶无辰用悲叹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冷崖抱起身边的屏儿,擦着叶无辰的身体走出了房门,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空旷的草地之上,叶无辰再次站在了冷崖的身后。之前,他一直在远处默默看着他缓缓的用手扒开土地,挖的很深很深,然后将屏儿放进了这个冷崖亲手为她铸造的长眠之地。他跪在那里,看了她很久很久,手终于在颤抖中向前推去,让清新的泥土,掩住了那张他再也看不到,也永远不会忘记的脸。
“冷崖。”叶无辰出声,但除了喊出他的名字,他不知又该多说些什么。
冷崖转身,用那双看不到眼白的死灰眼睛看着叶无辰:“我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
他说过他的命是他的,就永远不会改变。一夜之后,他没有了悲伤,用手将屏儿埋葬之后,他亦没有了眷恋。唯有他的心,变成了和他眼睛一般的死灰之色,今生都不会再有所改变。
叶无辰点了点头,他不需要多说什么。冷崖已经不再是几天前的冷崖,他的很多东西都变了,但他骨子里所深刻的东西却从来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这是属于他的执着与骄傲。
“坐下来,和我说说她的事吧。”叶无辰按了下冷崖的肩膀,在草地上坐下,面对着那刚刚筑起的坟墓。冷崖也坐在了那里,目视前方,用属于他的声音平平淡淡的说道:“她叫屏儿。”
叶无辰微一点头,倾听着他的诉说,心中,牢牢记下了“屏儿”这个名字。
“她是炎芷梦的侍女,也是她的姐妹。她说,炎芷梦已经不在北帝宗之中,三年前,她有了身孕,炎夕茗欲逼她将孩子打掉,她借着一场忽然从天而降的大雪,在雪的掩饰下逃离,不知去向……屏儿为了保护她离开,阻挡炎夕茗的追赶,被关了三年的紧闭。我在那里,遇见了她。”
叶无辰:“……”
冷崖用没有感情波动的舒缓声音诉说着那几天发生的一切,详尽到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自始至终,他保持着同样的姿态,同样的声音,没有任何一个时间出现过情绪上的波动,就如同在阐述着他人的一个再平淡不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