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民们的确对雪山是有传统信仰的,但是这样的信仰。毕竟还是敌不过自己的亲人被杀,家园被焚毁!
事实上,如果不是陈道临走得快,已经有幸存的牧民要冲上来。用双手和牙齿对他进行攻击了。
陈道临自然不会再去伤害这些可怜的人,只能选择退去。临走之前,他丢出了一袋金币,扔在了地上。
他把艾妮塞带走了。
从理智上,他并不看好那些幸存者的命运——草原上,失去了部落的牧民一般下场都是很可怜的。就算他们能找到其他部落,得到收留,也会都沦为奴隶的角色。
草原上,讲的是生存,而不是人情。
艾妮塞这么一个小姑娘。若是留在那儿,跟随那些人的话……陈道临甚至怀疑,那些人会不会在半路上就把她扔掉。
毕竟她只是一个孩子。
她不能干活,只会消耗食物。
当然,离开之前。陈道临在部落的边缘地区,捡到了一头被马蹄踩死的小羊——这被他拿了回来,当做口粮。
……
艾妮塞感觉到自己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一路都在行走。
这个男人走路非常快,却非常轻。艾妮塞蜷缩着身子,在这个男人的怀中,却仿佛就躺在自己家的毛毡子上。
他走的很稳。很稳,很稳……
艾妮塞睡了几次,又醒了几次,做了好多个梦,梦见过父亲,梦见过哥哥。梦见过阿妈,也梦见过弟弟,还梦见了那个瘸腿大叔。
可梦里,家里那么多人,却惟独看不见自己——他们都仿佛看不见艾妮塞。
几次梦。几次醒,几次落泪。
傍晚的时候,陈道临又停下了休息。
他自己倒是不累。但是羊和狗还有马却吃不消了。
他几次想丢掉这些“累赘”,但想到这些东西是怀里的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唯一拥有的东西了,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
(记得杜微微那个小妞说我是妇人之仁,看来老子的确是啊……)
晚上的时候,陈道临熬了一锅羊肉汤,然后几乎用半强迫式的,强行给艾妮塞灌了一碗。
小女孩一边流泪,一边咳嗽,咳得撕心裂肺,陈道临却只是强硬的狠下心肠。
”你若是不吃,我就杀你的狗!杀你的羊!杀你的马!”
在陈道临说出这样的话之后,艾妮塞沉默了会儿,畏惧的看着陈道临,然后抓起了一块羊肉,汤水.的,就拼命往嘴巴里塞,一边塞,一边哭。
天色彻底黑下来的时候,艾妮塞终于不哭了。
她抱膝坐在火堆旁,远远的。陈道临不忍心,把她抱了过来,距离火堆近一些。
入夜的时候,陈道临正心中想着别的事情,忽然就听见坐在火堆旁的艾妮塞,轻轻的在唱着什么。
是的……仔细的听了两遍,这个小妮子,在唱着一段调子很奇特的歌谣。
嗓音尖尖的,脆脆的,当然也有几分疲惫的嘶哑,几分凄凉。
但是她的确是在唱歌。
“天上的星星闪哟~
姑娘的头发长长。
头发长长哟,
剪一茬,长一茬。
就像那地上的青草长长。
远远的圣山高哟~
小伙的眼睛亮亮。
眼睛亮亮哟。
睁开看,好姑娘。
就像那圣山的白雪茫茫。”
听到这里,陈道临还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小姑娘应该是惆怅思念家人,才会唱这样的乡谣。
可接下来,这歌谣的调子忽然一变!
“天上的星星闪哟!
王的弯刀闪亮。
牧民的头颅长长哟,
就像草原上的青草长,
割一茬,长一茬!
王的弯刀闪亮,
谁人征我父!谁人杀我母!谁人屠我族!”
咯噔!
当听见“谁人征我父!谁人杀我母!谁人屠我族!”的时候,陈道临心中就陡然狠狠一沉!
他盯着艾妮塞的脸,却发现这个小姑娘的脸上。满是阴霾。
陈道临心中想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孩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艾妮塞忽然爬了起来。
小小的身子,步伐蹒跚。歪歪倒倒的走到了陈道临的身边来。
她忽然就跪坐在了陈道临的面前。
小姑娘那乌溜溜的眼睛里,有一丝稚气,却还有一丝坚定。
她抬起头,仰起下巴,看着陈道临的眼睛。
然后她忽然双手解开了自己头发上已经散乱的辫子,让头发披散了下来。
然后她从怀里摸了摸,摸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的摸出了一把劣质的牛骨梳子——梳齿已经断掉了好几根,颜色也泛黄了。
小姑娘双手捧着梳子,就这么跪在陈道临的面前。
她在吧嗒吧嗒掉眼泪。但是尖尖细细的嗓音里,却带着一丝远远超出她年纪的坚定。
“阿爸告诉过我,阿妈告诉过我,哥哥也告诉过我……他们都说,圣山上的神人。都是神通广大,有许多许多非常不凡的本领。神仙大人,我知道您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您救了我的命,庇护了我……我不知道怎么感激您。我只想哀求您,能教我那些神人才会的本领,哀求您,为我的阿妈和弟弟。还有死去的族人讨回公道。哀求您!哀求您!哀求您!”
说到最后,小姑娘泣不成声,她小小的身子都在哆嗦着,却坚持把话说了下去:
“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几头羊,一匹马。还有一条狗……我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远远不足给您的酬劳。我只能把我自己献给您……请让我做您的女奴吧,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侍奉您,我可以为您放牛牧羊,我可以为您跑马。我可以为您割草,所有的活我都可以去做,我会拼尽所有的力气去做,我每天只用吃一点点食物就可以了,我做活也绝不会偷懒!哪怕您用鞭子抽打我,我心中也只会对您赞美,绝不会有一丁点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