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呼声渐渐停息,苻坚微笑转身,向台上静静等候的怀素微微点头行礼:“现在恭请怀素比丘,为我大秦国运祈福!”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陛下,且慢!”
所有人都转过了头去,发出声音的,正是苻融。
苻坚有些疑惑的转过身来,看着同样一身华服的阳平公。苻融神sè淡定,只是静静的看着苻坚。方知晓浑身肌肉一下绷紧。下意识的扫了慕容垂和王猛两人一眼。就见慕容垂神sè不动,目光却向别处看去。而王猛嘴角更是似笑非笑,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一切。再看向怀素。这个女人更别想看出什么深浅出来了。
,苻融他们还想搞什么花样出来?
苻坚不豫的道:“阳平公,正是大典举行之时,还有什么话要说?”苻融上前行了一礼,朝苻坚身后的苻登示意一下。苻登顿时转身走出殿门。苻融如此鲁莽的举动,让苻坚脸上更是堆满了乌云。几乎马上就要喝骂了出来!
苻融淡淡道:“陛下,我大秦正当极盛之时,谁又想到其实危机四伏?灭燕大举,其实正给了某些人倾覆我大秦,重新复国的机会!”
话音才落,底下人就是一阵嗡嗡的议论声音。连诵经的僧侣都停了下来。整个祈年殿,只剩下烟气在缓缓飘动。
苻坚怒极反而笑了出来:“原来你还有这样的见识,真是我忧心国事的好弟弟!你说说看,到底是谁想倾覆我大秦?”
他心中自然也是震怒,自从他接秦国国君这个位置以来。对他威胁最大的不是异族的人物。而偏偏是他们氐人的王公!即位之初即有五公之乱,叛乱地区占了当时秦国快一半的地方。加上燕国同时大军压境。让氐人政权几乎就要灭亡!当时要不是自己笼络的其他民族的豪杰如王猛、邓羌、姚苌等人舍死忘生的给他打平了那些反叛的王公,他苻坚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了!从此以后,苻坚更是优待异族,反而对氐人自己提防jǐng戒。苻融虽然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是总是下意识限制他真正掌握军政大权。
这次祈福法会,正是在燕国慕容垂投靠,代国派来了使者联和,秦国决出了第一勇士等一连串大喜事最后的**。秦国民心士气正是到了最高涨的时候。借着这股势头一鼓作气宣布伐燕。谁知道偏偏在这个最兴高采烈的场合,苻融却出来危言耸听!
苻坚的目光,已经很有些yīn沉。
苻融却视而不见的淡淡道:“陛下,臣弟此言,自然有所而本……我大秦氐人不过二十万,现在更是随着吴王来奔,鲜卑充斥长安上下左右。已有宾客压主之势。如有人怀有二心,祸起就在反侧之间!更有这次陛下的战略是联代灭燕。陛下高见,自非常人能及。如能和代国两路并进,燕国自然不灭待何。可陛下之宽仁,却让某些居心叵测之人上下手于其间,想借着和代人同是鲜卑血脉,想一举倾覆陛下的大业!其人早就和代人有所密约。当我氐人健儿千里转战之际,一下发难。不仅借我大秦之力除去迫他远走逃奔的仇敌。而且能让我氐人健儿不得归乡!他正好收复鲜卑故业,联合代国,反而来倾覆我大秦基业!陛下,臣弟愚直之言,已经不得不发,我大秦繁盛背后,满是危机啊!”
谁都知道,苻融话中所指,就是现在大秦宾徒侯,原来燕国的绝代双骄之一。吴王慕容垂!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场中的慕容垂父子。慕容垂神sè淡定,慕容令慕容楷等人却气愤得鼻翼忽张忽合,狠狠的瞪着苻融。
苻坚一直秉持的政策,就是优待降人,让天下英雄为他所用。苻融作为血统亲贵大秦国公,一向也是宽仁随和的样子。慕容垂来奔之后,在他的影响力之下。因为燕国皇帝慕容伟的倒行逆施,大量的鲜卑族人纷纷逃奔秦国。都得到了优厚安置,以慕容垂为首。秦国上下,已经无虑有数万鲜卑族人。氐人本来就已经感到了相当威胁。他们和鲜卑一族已经争斗了十多年!但是苻坚待慕容垂一门亲厚。现在他的一个女儿入宫,一个女儿是大秦圣女。子弟业得到重用。更有传言伐燕大举,秦主苻坚将任命老马识途,深知燕国内外虚实的慕容垂为帅!虽然仅仅是传言,但是按照苻坚的气度和一贯行事的原则。这是大有可能的事情。长安城内外因为这个,已经是暗流涌动。但是氐人五公之乱以后,氐人权贵已经无人能够反抗苻坚的权威。只能侧目而已。苻坚身边,大概就苻融能说上话。但是这位阳平公爷,一向都是不怎么揽权,只懂得享受富贵般的人物。不少长安势力,反而奔走在了王猛门下,希望用王猛来牵制鲜卑人的势力。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位一向好脾气的阳平公爷,居然在这种场合,在这样的气氛下。以最严厉的言辞指斥慕容垂有yīn谋,一下就和鲜卑势力扯破了脸!嗡嗡的惊呼议论声音不可遏制的响了起来,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投向了慕容垂。更有人的目光转向了王猛。长安风云,难道这个算无疑策的大司徒,秦国的第一智囊就没有料到?还是这样的场面,早在他的预料当中?本来庄严神圣的气氛,一下消除无遗。祈年殿就像变成了一个大马蜂窝!
方知晓更是浑身jīng神都贯注了,自己还是没有料到。苻融对慕容垂的忌惮是如此之深。竟然如此毫不犹豫的要将他扳倒!他为何如此有把握?那金匮之盟,难道真的他坚信能打动苻坚?怀素竟然配合他到了这种程度?还是在自己扫平那些代人死士之后,他们连夜破釜沉舟商议出来的?到底是自己太天真了,还是他们太鲁莽了?
这个时候他只知道唯一一点,对于目前这个局势,他已经无能为力,只有看苻坚如何处断了!要安抚慕容家,苻融就要倒霉。不然就是自己苦心经营的一个盟友慕容垂完蛋!
会不会因为要扳倒慕容垂,连他身负的秘密,苻融也一起抖露出来?反正他相信一件事,如果慕容垂倒下,那么下一个该倒霉的,就是他老人家了!
苻坚的身子,只是在微微颤抖。半晌才冷笑了一下:“好惊人的秘密!阳平公,在如此场合,你这样危言耸听,乱我大秦民心士气。寒天下英雄之心。这一切你见得好清楚,朕不如你!这些话,突然这样宣扬出来,你有何证据?其实这些证据,朕也大可不必来听!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丧心病狂的话语,不仅是对朕的宾徒侯的侮辱,更是是伤害我秦代两国之间的友谊!代国元武王正是法会贵宾……”说到这里苻坚一怔,转头向代国使者元武王拓跋厉鬼应该在的位置看去,那里专门留出的贵宾席位却是空空荡荡。法会进行当中,他满心肃穆,竟然没注意到这一点。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通报打扰。
微一错愕后他已经加倍愤怒的转向了苻融:“你到底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