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徐徐降临了,张志诚一出大门就打开了车灯,一路向繁华区行驶。叶子农放下点车窗,点上一支烟,也不问要把他带到哪里。
几分钟后,张志诚干静地问:“想吃点什么了叶子农问:“吃的啥饭呢,有说道吗?张志诚说:“我请客,实打实我个人掏腰包,绝对不人招待费。叶子农说:“哦,那就吃烤鸭。张志诚说:“你倒真不客气。”
叶子农说:“下顿饭在哪儿吃还不知道呢,那还不逮住一顿是一顿。”
张志诚说:“不是我抠门,这个点儿吃烤鸭肯定没单间了,大厅里人多眼杂,还是别太招眼了。你再挑个地方,你挑的地方你放心,别说我事先装录音了。叶子农说:“那就找个快倒闭的饭馆,清静。他们沿街寻找,找到了一家门头气派却异常萧条的饭馆,门口贴着转让的告示,大厅里空空荡荡,服务员们个个都闲得无所事事。他们要了一个包间,随便点了几个菜。
张志诚给叶子农倒了一杯啤酒,说:“这里不是国家机关,我也不是官员,纯粹是私人聊天。咱先订个规则,就是说了不算、说完就可以不认账的规则。再加上没凭没据,这说完就可以不认账就算搞扎实了。叶子农说:“你私自把人带出去,万一出点差错你说得清吗?怕是你兜不住吧?张志诚说:“你知道这个呀?知道你还黑我?叶子农说:“没黑你,你可以公事公办嘛。张志诚说:“是孙子我不会放过你,是爷们儿我不会委屈你,不会因为你有不便之隐就不管你死活。国家把我搁这位置不是让我吃干饭的,想不吃干饭就得有点担当。我先把我心里想的告诉你,我今天也有点来气了,我心说:小子,爷今天也犯一回二,我撑着你!我倒要看看你能圆乎个啥人模狗样。叶子农说:“没啥说的,那我就圆乎圆乎。叶子农从柏林债权人会议到布兰迪来访,从普林斯送邀请函到与乔治总裁见面,从沃尔斯所谓的面试到红川警方传唤……原原本本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其间除了服务员进来上菜稍有停顿,几乎全是张志诚在听叶子农叙述。
听完叙述,张志诚沉默了很久,问:“你还没看题,怎么就断定乔治错了?叶子农反问:“现在让你否定中国以马克思主义为理论基础,你需要判断吗?张志诚说:“你不能要求每个党员干部都能弄通马克思主义,这不现实。我就基于一个简单的判断,如果别的都行了,中国也就不需要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送来马克思主义了。我和更多的人一样,我们靠信仰,相信只有社会主义能够救中国,能够发展中国。”
叶子农说:“那得先声明,可不是俺对您不恭不敬,这个问题它较真不是,凡是懂的不用问,凡是问的说了也未必J懂,越不J懂越会觉得说的人装神弄鬼。张志诚点点头说:“嗯,你说。叶子农说:“凡是能推导出我该签那份合同的原理设置,就必然是有漏的。或者说凡是能推导出错误结论的原理设置,就不可能是究竟的。甭管他的具体设置是什么,都必然是有漏的,只是这么漏与那么漏的区别。乔治设置的相对与绝对的命题,是边见有二,他自己都知道是错的,这个错是个逻辑陷阱,是引导我去承认变与不变的那个命题,只是乔治不知道变与不变的命题虽去二归一了,但也只是出离了边见有二的境界,去二仍着一,并不妨碍一仍有漏,不空嘛。乔治如果出离到了去二不着一,他一定不会叫我去纽约。张志诚又沉默了很久,说:“很哲学,这个我一时还不明白,以后慢慢学习。但是整个事件的真伪,我怎么相信你呢?叶子农说:“我没要求你相信。张志诚说:“回答我的问题。”
叶子农说:“干吗呀?非逼我说难听的话。张志诚说:“你哪句话好听了?叶子农说:“那您就不用相信了,改行吧,您那脑子不适合干这个。张志诚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起身说:“请稍等,我去打个电话。张志诚的车停在饭店门口,他走出去打开车门,坐进车里关上门,拿起车载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接电话的是秦处长。
张志诚说:“老秦,记位置……枫树林大街……大富豪酒店……马上布置保卫,人到了就送他回去……回哪儿还不知道,待会儿问他……嗯,不能出任何差错……嗯。回到包间,张志诚坐下说:“我叫保卫了,现在这个状态太冒险,约谈期间任何一点小差错都可能会被国内外别有用心的人政治利用,那可就是真的政治事件了。叶子农说:“那还保卫啥,回吧?你该给我搁哪儿搁哪儿。张志诚说:“再聊会儿,人到了送你回去。你回哪)L?叶子农把戴梦岩给他的字条拿出来,递给张志诚。
张志诚看了一下,说:“我先收着,待会儿还给你,可以吗?”
叶子农说:“可以。张志诚收起字条,此刻才稍显放松了一点,他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啤酒,说:“我准备了一堆爱国道理,没用上,我很欣慰。就为这个,我得喝一个。张志诚所谓的喝一个,不过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然后把杯子一墩,说:“敢情跟政治没关系,就是奥布莱恩打了一张政治牌。他妈多大点事啊,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册呐!册呐”是上海骂人的话,张志诚一生气就顺嘴溜出了一句。
叶子农说:“我对总裁礼数不周是事实,奥布莱恩在其位司其职也不为错,扯平了大家都踏实了。我不认为那是总裁的授意,我相信乔治先生不至于就这点气度,这么不经意的绝杀也绝非商人的手笔。这事不能被放大了,怕的就是被民众泛政治化,屁大点事都能给你上升到中美关系或民族大义,这咱哪儿担得住啊。张志诚说:“外界会怎么解读?没准儿连悔过书都能给你杜撰出来,这种事到什么时候都是真相不敌想象。如果你需要,可以给你安排个电视访谈,消除点负面影响。叶子农说:“我一只蚂蚁无需证,奥布莱恩的存在不可明,证明啥呢?不擦还好,一擦就成真了,连个问号都不是了。这种事就是人有亡斧者,只要这哥们儿找不到斧子,你怎么都是贼。可在这件事里,能让你不是贼的那把斧子是什么呢?就是你得受了,你不受就渡不过去。奥布莱恩是把人给琢磨透了,单从实事求是上说,也算挺马克思主义了。张志诚说:“你受了,戴小姐也会连带受影响。叶子农说:“梦姐就是个添乱的,那是女人的特权哪,可再特权也得受因果不是?张志诚停顿了一会儿,说:“你呀,懒散收敛点,是能为人民做点事儿的。叶子农笑笑说:“就我这德行去为人民服务,早被人民揍扁了。实际上就在张志诚下楼打电话的时候,这场约谈就己经结束了。两人的谈话已经不再拘于特定的话题。过了不久,他们听到了敲门声。
张志诚一听敲门的节奏就知道是秦处长到了,说:“进来。秦处长和焦干事进来,秦处长说:“都布置好了。张志诚问:“来了几个人?秦处长回答:“两辆车,八个人。张志诚把上面有戴梦岩联系方式的字条递给秦处长,说:“带叶先生先下去,给戴小姐打个电话,说我们这就送叶先生回酒店,过会儿请她出来接一下。秦处长回答:“明白。”然后对叶子农说,“叶先生,请。叶子农跟着秦处长下楼了张志诚从口袋里拿出笔和一个不大的电话本,在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工作单位电话和地址,撕下来装好,下楼到吧台结账去了。出了饭馆,看见3辆车都停在门口,除了叶子农之外,其他人都在不同的位置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