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士的眼睛更冰凉了。
小男孩和小女孩饿了,最多受一点小伤,她都要伤心的。
而那根枯巫石柱上,一位娇小的女孩,被一根乌黑羊角钉入身体,一条猩红血液顺着双脚,在一道石柱凹槽流淌而下。
教士走上祭坛边缘,马上有无数守卫祭坛的萨满灵魂呼啸而来。
他对此熟视无睹,只是抬头看向被圣乌尔班破坏的祭祀神殿,轻轻说了一句《福音书16》的卷首语:“你们躲藏在黑暗中高歌,大声嘲笑着光,却不知审判已经到来。”
教士将法杖猛然插入大地,语调生硬地平静道:“上帝说,要有光。”
天地间。
光辉洒落。
六百二十四张散发璀璨白芒的《教诲》书页,在天空中构成一个最完美的圆形。
这个圣洁圆形急速降临于大地。
整个祭坛被炸翻。
一切不洁,重归于尘土。
即将完成最后仪式的萨满术士全部倒在血泊中,遍地的残肢断骸。
吐出一口腥臭黑血的教士继续前行,并未拔出提坦龙眼法杖,脚尖挑起一块萨满术士的手臂,放进嘴里咀嚼,尝了一下,露出个笑脸,吐掉,轻轻道:“真是让人反胃。”
这个动作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人类的范畴。
教士突然加快速度,前一秒所在的原地划出一道深达两米宽至半米的沟痕。
是剑槽。
小男孩黑曼巴王蛇应该就是被这柄剑给劈死的。
这柄剑的主人的名字肯定已经刻在莫卧儿圣石上无数年了。
但这又如何?
奥古斯丁只是冲到枯巫石柱下,单手按在这根阴魂柱子上,艰难吟诵,阻止了那个寄居在金雀花蜜裴芬公主体内灵魂的最后剥离。
她的生命已经枯萎,已经睁不开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眸,挤不出一个俏皮撒娇的笑容,她再也无法叉着腰发出神经质的公主笑声。
随着吟诵的推进,黑色鲜血不停冲嘴中涌出,教士身上原本洁净崭新的破败教袍更加肮脏丑陋。
第二道剑槽出现,当中切割祭坛,直冲教士和他面前的枯巫石柱。
教士没有任何退避,仍由教袍彻底破裂,后背出现一条几乎可以看见脊柱的血槽。
石柱上。
缪斯大陆上的伊莉莎白女王,只跟奥古斯丁做朋友的萝莉管家,与他一同走过大河、大山、教堂、荒漠、战场和一个个孤单的小公主,越来越喜欢阅读《鲜花和鲜血》和购买水晶膏粉底而不是去让敌对部落全部挣扎死亡的小淑女。
她紧闭的眼中流出两抹猩红色,不知道是鲜血,还是泪水。
从一只低垂的小手中掉落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公主皇冠,坠落声清脆响亮。
这可要花上好几十枚凯撒金币呢,一向吝啬的穷光蛋奥古斯丁可是付出了不小血本的。
直到此时,她终于松手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
疲倦的小公主虽未能睁眼看见那一幕圣降,但似乎知道,最胆小最怕死的奥古斯丁,终于来了。
真是个笨蛋啊。
奥古斯丁面无表情地承受住第三条剑槽。
伸手去拾起小皇冠,站起身,拔出那根令他手心变成一团焦肉的漆黑羊角,轻轻抱住她,将小王冠戴在她头上。
撕去上身的全部剩余教袍,将她包裹,捆在后背上。
奥古斯丁,袒露着布满伤痕的上身。
弯腰,还剩下半身教袍的教士,如同一头野兽。
一名具备人类身形的持剑者站在第一战场上的一块爱尔兰墓碑顶点。
请求圣乌尔班降临祭祀神殿,付出的代价是什么?是这位冒着生命风险召唤出来的神罚裁决者很快就要重返属于它的深渊位面。
奥古斯丁走到这一步,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是生命以无数倍正常流逝速度的消耗,这就像拓宽了一只生命沙漏的口子,是经不起挥霍的。
但奥古斯丁后悔吗?
没有。
不管身处哪个世界,位于哪个位面,总要去丢下算计,真正去守护一些不得不在乎的人和事。
在这个巨龙与精灵共存的位面,在这个剑与魔法一起绽放辉煌的世界,这就是奥古斯丁从不向谁诉说的简单敬意。
短短半个钟头,已经很孤单所以不愿意更孤单的教士背负着沉睡的小公主,蹲在一块墓碑上,脚下是那名剑圣的尸体,被他切成了不计其数的碎块。
这场战役,将来被所有异端尊称为“暴走的脉代奥拉教袍!”
教袍一词,几乎成了奥古斯丁的独有称呼,比开普勒绞架树立者更血腥和冷酷。
这场被蛮荒大陆竭尽全力封闭十年才流传到史诗大陆的圣降,除了教袍,还有一个更恰当的词汇一同赠予了教士:大帝。
奥古斯丁大帝。
但此时,这个屠夫,只是微笑看着圣乌尔班在摧毁无数层祭祀神殿后,最终化作两道光柱,刺破天空。
但其中一道重返大地,浇筑在教士身体上。
教士坐在一个插入提坦龙眼法杖的脉点,随着光芒绽放,他无视那些蜂拥而来的神殿祭祀,怀中抱着像一个婴儿蜷缩起来的伊莉莎白,低头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她的额角,道:“我不允许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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