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没恐高症的祖思丽小姐很好打发,跟着小女王跑去征服厄休拉古树,乌斯也差不多,被诗呢歌刚刚出炉的一份文件给吸引,这是副秩序长独眼龙乌利塞的杰作,用作基础智力评估,共计一百五十道题,一百五十分,几乎涵盖了所有领域,需要发散性和逆向思维,缜密强大的逻辑推理,才能拿到高分,诗呢歌里腓伊小姐在规定时间内唯一拿到破百的高分,只在专业领域研究精深的雪莉教授和金姆助教甚至没有合格,知识面较广的霍尔拿到了九十多分,这让在智力上对奥古斯丁都拥有优越感的乌利塞很遗憾,直到萝莉管家丢给独眼龙一份字迹潦草的答卷,是恐怖的满分,并且在结尾处附带了一句充满愤怒的感言:作者你可以去死了,纯属浪费小姐阅读《鲜花和鲜血》的时间,半个钟头都能看十二行了!你这个智力等同于侏儒的大白痴!请诚实回答伟大的伊莉莎白女王,你脑子里是塞满了稻草?还是稻草?还是稻草?
这之后诗呢歌成员就能经常看到一副滑稽场景:高大单马尾的副秩序长乌利塞跟在牵着一条“小蛇”的小女王身后,弯腰询问一些专业问题,大部分时间小女王都懒得回答,偶尔心情不错,才回应副秩序长布满陷阱的请教。
奥古斯丁对两者智慧的深浅厚度很清楚,位于同一个位面,所以应该能够成为说得上话的朋友,是那种一个想把对方的脑袋收藏一个想把对方变成亡灵傀儡的好朋友。
乌斯在忙着答题,奥古斯丁只好带着夫人来到位于郁金香一层已经被清空人员的图书馆,藏书不多,角落有一个专门摆放某个胖子论文的书架,不对外开放,奥古斯丁最近经常坐在这里续写涉及海洋军事雏形的《第二帝国》,唯有这段无人打扰的静谧时光,才能让奥古斯丁不去思考那些注定暂时无法解决的棘手难题。
有些人,一生中只看到过平原,自然不会去尝试翻过那些不曾看过的山峰,这些人是幸福的,有些人,看到过高山,但能够很乐观地想不去爬,也能在山脚看到与山顶差不多的风景,这些人也是幸福的,可惜奥古斯丁是个有强迫症的悲观主义者,摆在他面前的不止是一座高峰,而且一片绵延的山峦,有教务院,有比教务院更高的梵特兰蒂冈,有帝国,有站在帝国山巅的那些贵族阶层,有刚刚加入的缪斯先祖祭祀神殿,有手持毁灭号角阻止了圣乌尔班登顶的玛迦黑羊公爵,以及几座笼罩于云雾的更高山峰,奥古斯丁当然想休息,但哪怕不抬头,也知道那些山峰的存在,随时都可能倾轧过来,现在,秩序如同他的身体,患上重病:神降而来的圣乌尔班已经返回原始位面,圣骸铠甲与教父缝制的教袍一样彻底破损,老克拉夫的密信上表明教廷终于要对他的《教诲》解释者身份开始着手剥夺程序,最深层次的秘密是,奥古斯丁的生命沙漏依然以数倍速度流逝,他甚至不敢将这个灾难告诉已经足够悲伤的萝莉管家,但前途并不是绝对窒息的黑暗,这是奥古斯丁悲观中的乐观:乌利塞目前而言还很稳定,是一名合格的王国管理者。生命古树确实存在成为一把打开圣歌拉尔水杯钥匙的可能性。黄金天平的触角开始能够渗透到玛索郡以外的地界,那些被放养的羔羊都在茁壮成长,一个个都开始变成独立的猎食者。亲王迪米特有望成为瑟特斯家族史上最年轻的真祖,而且这并不需要奥古斯丁等待太久。最关键的是,奥古斯丁还活着。
夫人不凑巧挑到了一份奥古斯丁续写《第二帝国》的草稿,刚看到第一页,夫人就立即放下草稿,歉意道:“我会保密,承诺从没有看过这份草稿,请你相信我。”
奥古斯丁摇头道:“没有关系,这本来就是一本几十年内不会被发表的**,如果夫人有兴趣阅读,我会很高兴读者数量从一个增加到两个。”
坐在奥古斯丁身边的夫人理了理头发,她阅读的时候会倾斜着脑袋,她看得很仔细,身上散发着一股天然清香,她在看书,奥古斯丁则在看她,眼神不敢炙热,不敢轻佻。她认真看完装订成册的四十几页手稿,刚好一卷,大概是有太多偏门的晦涩词汇,偶尔会皱眉,这类影响阅读进度的障碍,一直不被她欣赏,她一直坚信好的作品,不靠自负的诡辩和故作艰深的词语来堆砌,但她手上拿着的不是一本文学作品,所以没有影响到她对这一卷书稿的喜爱,尤其是那些一眼就辨别出是从猫头鹰羽毛笔下流泻-出的优美字体,充满了严谨的智慧,她认识的宫廷文人朋友中,往往思维瑰丽,却不屑细节上的推敲,认为那是才华浅薄的表现,而那些哲学家,又走向另一个极端,似乎连每个发音或者每个字符都力求规范。她曾误以为,写出旅行日记《一根思想芦苇》的拿破仑大司祭是唯一的特例。
夫人眨了眨眼睛,俏皮道:“奥古斯丁,我是你的忠实新读者了,比起《一根思想芦苇》的续集,我更期待这份手稿。”
奥古斯丁有些惊讶:“夫人您对航海有兴趣?”
夫人摇头道:“相反,我对航海充满畏惧。”
奥古斯丁微笑道:“倍感荣幸。下一次动笔,我会更加忐忑。”
夫人犹豫了一下,越来越像一个读者,好奇作者的内心世界,第一次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询问道:“奥古斯丁,跟你一同出生于奥格斯歌城的阿佛洛狄,曾经是你的情人?”
奥古斯丁愣了,否认道:“当然不是,只是跟这位北奥武符家族名媛在一次家族庄园里的猎狐中遇到过一次,当然,那个年纪的阿佛洛狄小姐,就已经很动人了。只不过对我来说,枫叶还是秋季的最美丽。”
夫人瞪了一眼奥古斯丁。
这是调戏吗?
奥古斯丁很坦然,自嘲道:“夫人,你这是一名忠实读者对待诚恳作者的该有态度吗?”
夫人没有从他眼神看到惊慌和轻浮,笑了笑,“原谅我这个新读者的偏见和误解。”
奥古斯丁笑道:“你有偏见,却没有误解。”
夫人双手轻轻抓紧书稿,脸色微红,风情绽放。
奥古斯丁解释道:“就像我看到生长在野外的栀子花,它很漂亮,摇曳生姿,我会欣赏,但我绝不会把它拔出来,种植在花园中。”
夫人歪着脑袋,望向一脸真诚的奥古斯丁,嘴角的弧度很美好,柔声道:“那么生命古树呢?是因为不够漂亮,才被大执政官阁下种植在你的花园中吗?”
奥古斯丁一阵头疼。
夫人安静等待答案。
奥古斯丁只好瞪了她一眼。
夫人被奥古斯丁这个动作给逗乐,以往可没有人敢这么瞪她,哪怕是那个被誉为帝国最具有雄性风采和浪漫情怀的男人,只不过他的年纪对她而言的确稍微大了点,而且她也不允许自己成为某人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