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安豫王妃冰玉似的脸上微绽一丝笑意,抬手爱怜的将女儿鬓边的一缕长发掠向耳后,目光落在女儿那张毫无瑕疵的面容上,看着她清冷淡漠的神色,心头蓦地一痛。她的女儿难道也要如她一般,这一生皆困老于此,不得一点欢笑开颜?
“娘,你莫为此事担心。”倾泠又道,“女儿反而很高兴,不用那么早离开你。”
“泠儿。”安豫王妃抚着女儿,“娘明白,可是娘不能让你受委屈。”
“娘。”倾泠抬手握住母亲的手,神情依恋,“女儿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女儿更愿意这样一生陪着你。”
“傻孩子。”安豫王妃摇头,“娘怎能让你一生老于此。”
“就是!”一旁的孔昭马上接口道,“王妃,郡主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老是不理不睬的,您可不能像她一样糊涂!再延婚下去,郡主都要成老姑娘啦!”
“你多什么嘴。”倾泠睨她一眼。
孔昭本还想说话的,可被她一睨,只得收声。
“孔昭说得对。”安豫王妃却道,目光越过女儿落向窗口,夕辉落入她眼中,如虹霞灿目却带着冰刺,“我的女儿岂能让他们任意摆弄。”
“娘。”倾泠唤一声,看着母亲的目光微有些疑虑。
安豫王妃只是抚了抚女儿,道:“你弹你的琴吧,娘不扰你了。”说罢起身离去。
送走了母亲,倾泠转身看着孔昭。
孔昭吐吐舌头,“我可没郡主的好耳力哪知道王妃来了,而且我就觉得应该让王妃知道。”
“孔昭,当年你连一个字都不会说,而今为何就这么多话了。”倾泠叹气道。只不过看着今日的孔昭心中却甚是欣慰的,谁能想到当年那个满身是伤又瘦又小又不会说话的孩子,今日却长成个爱说爱笑活泼好动的漂亮姑娘,再无一丝昔日的陰影。
想来,她天性便是这般明朗的,后天又有铃姨、巧姨熏陶,才可这般无忧快活。
不似自己……真好。
“嘻嘻……”孔昭却一笑,“那都是郡主教得好啊。”
“你呀……”倾泠摇头,无可奈何的笑了,重在琴前坐下。
“郡主,你……”孔昭有些犹疑,但最后依旧说了,“你真的……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与秋将军的婚事吗?你不中意他吗?”
倾泠闻言欲待拂琴的手就那样顿住了。
不在意吗……
其实是在意过的,也曾为那位未曾谋面却闻名久已的夫婿心生漪涟。
初获婚事时,还是个孩子,确实未有感观。只是渐渐大了,懂得多了,便也知事了。
十三、四岁时,看书看到“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心头便生羞涩之意。
夏日饮着冰梅汤时,会忽然想到“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然后那冰梅汤忽然间似变成了热梅汤,令得双颊有些发烫。
巧姨、铃姨每每出园时总会打探一些侯府长公子的消息,回来后总是在她面前不经意的说着,她也就不经意的听着。
“听说侯府长公子生得俊美不凡。”
“听说侯府长公子武功了得。”
“听说‘云骑郎’校场比武,秋大公子又夺魁首。”
“听说秋大公子初上战场毫不怯敌反杀敌数十,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子。”
“听说秋大公子今日当街打了武家霸王,一拳就把人打趴地上不能起来,满街的百姓都在叫好。”
“听说秋大公子又立军功,陛下赏赐殊厚。”
……
听说了许多许多,于是便会想起幼时隔着长廊见到的那个银衣少年,会想起他舞剑如龙的英姿,会想像他而今的模样……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
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如组。
左手执籥,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
每每想起时,脑中总是浮起此诗,他许就是这样的。
白雪飘,红梅艳,十五岁生辰就那么悠然而来。
及笄礼后,威远侯亲自过府议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