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

作者:倾泠月

    秋意遥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并不是要去月州,我只是要离开帝都。”

    燕云孙听着心头不由一跳,顶着他问道:“为什么突然要离开?”

    可秋意遥侧首望向窗外,没有回答,陽光从窗外照进,洒了他一身。

    燕云孙自小与他一起长大,一直知道从小到大秋意遥都是个漂亮人物,可从没有哪一刻如眼前一般让他惊觉秋意遥荣华之美。那一张侧脸仿如上苍以最美的玉石精心雕琢,每一个部位每一道线条都是优美的,可是,艳陽之下,那张侧脸仿佛是透明的,苍白似雪,脆如琉璃。

    这个人,他坐在三月暖春里,却仿佛下一刻便会融化在艳陽下,又仿佛只需微微弹指之力那张玉雕似的脸便会碎裂成灰。

    蓦地一个念头闯入脑中,顿时燕九公子再不能动弹半分。

    房中静静的,如一潭古泉。

    许久后,燕云孙才开口,“好,我答应你。”

    秋意遥回首,看着他浅浅一笑,淡淡如春风拂柳。

    燕云孙猛地仰首灌下一口杯,然后才一脸愤慨的道:“说吧,你要我怎么和侯爷他们说,要带他们的宝贝儿子去那千山万水外的月州?”

    谁知秋意遥却只是轻轻淡淡丢下一句,“那是你的事。”

    燕云孙瞠目。

    秋意遥起身,“这一桌酒菜便算作谢礼,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你明日来。”

    说罢便启门离去,干脆得没有一丝的愧疚。

    房内燕云孙对着一桌子酒菜,发呆了半晌后,才恨恨道:“你把我从美人那里约过来,至少也要代替美人陪我喝完这壶酒啊!本公子向来软玉温 香相伴,可从没一个人喝过闷酒!”

    门外燕辛伸了伸脑袋,“要不,公子我陪你喝吧?”

    “滚!”燕九公子横眉怒目,“本公子就算是不挑男女,那至少也要是美人,你今早难道忘了照镜子了!”

    “哼!好心没好报!”燕辛收回脑袋撇一句。

    不过第二日,燕九公子还是去了威远侯府。

    偏厅里。威远侯、秋远山吹起了胡 子瞪起了眼,竖起了眉毛嗤起了鼻。“你说什么?你要意遥和你一块儿去月州?”

    “是。”燕云孙一脸适宜的微笑,“还望伯父能答应小侄。”

    “你想都别想!”秋远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你这孩子,亏得本侯平日见你挺机灵的,今日怎么这么糊涂起来。你跟遥儿自小兄弟一般地长大,你又不是不知道遥儿什么身子,他能跟你翻山越岭的去到月州那么远的地方?你这不摆明了想要害他么!”

    “伯父。”燕云孙非常恭敬地唤一声,然后非常诚恳地道,“小侄怎会不知,小侄就是知道所以才有此请求。”眼看着秋远山眉头跳了跳便要发火,他赶忙道“伯父你先听小侄说,先别急着动怒。”

    “好,你说。”秋远山太师椅上坐下,“要是没理,看我不替你爹教训教训你。什么人的主意不打,竟打到我家遥儿头上来了,哼!”

    燕云孙脸上陪着笑,肚子里把秋意遥骂了不下百遍了。

    “伯父,意遥这病是自小就有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也一直就这样,这帝都里什么名医没看过,但都没个根治的。而月州却不同,那里连着采蜚。伯父你是知道的,采蜚国盛产药草,那里有好些珍贵的药草我们这边都是没有的,而他们那里的大夫的医术也是天下闻名的,什么疑难杂症的都能医好。所以,到了月州,小侄的头等大事便是给意遥治病,而到了那边,那还不是尽好的药用,尽好的大夫请。”

    “采蜚啊……”秋远山给他这一提倒真是有点心动。次子的病一直是他们夫妻俩心头大患,这采蜚的医术、药草也确实很灵,若真是……“燕云孙瞅着秋远山心动于是赶紧推上一把。“伯父,也因为意遥这病,你与伯母便小心翼翼了许多年,不让他动不让他走怕他累怕他痛,困在这帝都里也都二十多年了,整日整年的见着的都是这些人这些事的,这便是个好人也会闷出病来。所以小侄带着意遥出去走走,看看咱们皇朝辽阔广袤的江 山,这眼界儿一开,心境儿一放,气儿一顺,说不定他这病就能好了一半。”

    “这……”秋远山低头抚须。平日大夫来来往往的说得最多的便是“宽心静神才可养病”,只是意遥这孩子一贯的重情重义多思多虑,这府中哪一个人哪一宗事他又不挂怀在心,倒不如真让他出去走走,抛了这府中事,离了这帝都人,他许真能放开胸心,那予他的病当是百利而无一害。

    “再有……‘燕云孙的神色忽然间变得十分的庄重,”伯父你也知道,小侄此次被派往月州,那是任重道远,可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小侄心里实在没有底,所以很想身边能有个可靠的人能为我出谋划策的。还望伯父看在小侄一片赤诚为国的份上,看在您与我爹数十年的交 情上,能允了小侄这个请求。“秋远山听到这话,一张精光内敛的眸子盯住了燕云孙,“这才是你的主因吧。”

    燕云孙肃容着正衣,深深一拜。“伯父,小侄此次确实是需要意遥相助,但小侄也确是一片赤诚为意遥着想。您是看着小侄长大的,小侄与意亭、意遥一贯是亲如兄弟,万不会有害他之心。意遥与小侄同去,一来可寻良医治病,二来可放开胸怀养病,三则是意遥的才华能有寄托。小侄知伯父这些年一直痛惜意遥的病拖累了他,让他一身才华不得施展,那如果此次去,能医好了病,到时小侄不但是给您带回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还是为我皇朝带回一名良臣呀!”

    秋远山看着燕云孙,就那样静静的看着,看得燕云孙心里直打鼓,片刻后他才道:“你小子确实是长大可,文琮兄果然是可以放心了。”他说着起身,来回踱步,心里是被说动了,可又确实舍不得爱子离家。“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意遥的身体……”

    “伯父请放心,小侄一定会把意遥照顾得妥妥帖帖的。”燕云孙一听他这话赶忙趁热打铁,“到了那边我绝不会让意遥动一指尖子绝不会让他劳累着了。他要写字我替他写,他要看书我念给他听,他要起床 我给他穿衣,他要吃饭我给他夹菜,他要喝茶我沏了喂他,他便是要女人我也一定给他找一个绝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