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

作者:倾泠月

    “朱雪……朱雪……若是你泉下有知,你便化作鬼魂出来见我一见。”她喃喃着。

    可是四周只有风声叶声,只有未消融的冰雪,只有满天满地的寒气。

    “朱雪……我舍不得你,可你怎么能舍得我……”她闭上眼睛,死死的抱着那冰冷的石碑。

    时光一点点过去,可她就那样静静的坐着,静静的陪着她的朱雪。

    一坯黄土埋英骨,从此,世上空留断肠人。

    朱雪……

    许久,墓前忽然想起一个极轻的却含着惊喜的声音,“小姐!”

    风挽华一震,睁眼,便见一人捧着一个半尺高的青瓷罐立在身前。

    “重乐!”

    “小姐!”重乐一把跪在她面前,“重乐对不起你,重乐没有看护好将军。”

    “你起来。”她想去扶他,可脚下僵麻,自己反摔倒在地。

    “小姐当心。”重乐忙上前扶起她。

    “重乐你怎么在这儿?”风挽华干脆坐在雪地上。

    “小姐……”重乐未语先哭,双手将瓷罐捧到风挽华面前。

    “这是……”风挽华看着眼前的青瓷罐。

    “这是檀将军的血。”重乐泣声道。

    风挽华一抖,半响后才颤着手接过,触手冰寒刺骨。

    “小姐,檀将军是给人害死的,你要为他申冤!”重乐哑声喊道。

    “你……你说什么?”风挽华一震,瞠大眼睛看着重乐。

    “小姐看着罐中便会明白。”重乐抬首,泪流满面。

    风挽华伸手去揭瓷罐的盖,可手哆哆嗦嗦的不听使唤,磕磕碰碰半天才揭开了,瓷盖一开,便看着了罐中一团 黑红色的雪,都已结成冰团 ,一只黑色的簪子卧在上头,簪头是半边扇形。她心头一窒,抬手从头上取下一直银簪,簪头也是半边扇形,除颜色外,两支一模一样,合在一处,簪头正好是一整个的扇形。她顿时如不胜严寒般全身颤栗起来,几乎无法捧住瓷罐,不由拢在怀中,紧紧抱住,如同抱住世间唯一的至宝。

    许久后,她才低低的哑声的问道:“重乐,你说,怎么回事?”

    重乐当下将那晚情景细细说了一遍,说到檀朱雪尸身被抬走时已泣不成声。

    “大夫说将军是染了瘟疫死的,所以尸身不能久留,要立即埋了,我怎么抢也抢不过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将军被抬走。后来,所有人都走了,我想着既然抢不回将军,那就要赶回帝都去告诉老爷、夫人和小姐。就在我起身的时刻,发现将军的发簪落在了血泊中,我想去捡,才发现簪子的颜色变了。将军的簪子是银的,我曾听说过银针试毒,而今簪子落在将军吐出的血中变黑了,岂不是说将军是中毒死的。”

    风挽华听着,四肢如浸寒潭,胸口如有刀绞,眼前一片模糊。朱雪……你竟然是被人害死的?!她嘶声问道:“谁下的毒?”

    重乐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谁这么狠心要害将军。我把那团 雪连同着簪子一起收在瓷罐里埋在冰雪里,想带回帝都去,可又怕雪融成了水,后来想将军的死若传到帝都,老爷或是小姐肯定会来将军墓前看看的,所以我就等在这。小姐果然来了,只是身边一直很多人,我不敢让别人知道,好容易才等到今天小姐一人在这。”

    “好,你做得对。”风挽华道,眼中却一串泪珠滚落,滴在瓷盖上,顺着缝儿流入罐中。“今日这话你再不要和别人说,便是回去后连老爷、夫人也不要说。”

    “是。”

    风挽华缓缓站起身来,目光苍凉的看着高高隆起的黄土坯。朱雪,为什么会有人害你?你那么的好,怎么会有人要害你?朱雪……朱雪……你等等我,我一定会查出到底是谁害的你!

    两人回燕城,城门前安豫王等候久已。

    “挽华,你可算回来了。”他迎上前,目光扫过她怀中的瓷罐与身后的重乐。

    风挽华回头看看重乐,道:“这小子觉得没脸见我不敢回家去,这些天都躲在朱雪坟前哭,今天正好被我逮着了。”停了片刻,又低头看着怀中的青瓷罐,“这是朱雪坟上的黄土,等我死后便与我葬在一块儿。”说着抬眸看一眼安豫王。

    安豫王闻言神色一怔,但没有说什么。“你饿了吧,我们去用膳。晚上早点歇息,明日我们便起程回帝都。”

    “恩。”风挽华点头,又躬身一礼,“多谢王爷 这几日的照顾,挽华铭记在心。”

    “挽华!”安豫王赶忙扶住她,“你……你知道本王……能照顾你,本王觉得很开心。”

    风挽华侧身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的手,抬步入城,重乐跟在身后。

    第二日,大军起程回帝都。虽然天气寒冷,但帝都里依旧一派繁华,因是年尾了,街上行人如织,家家户户都在采办年货,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长平街上有一家“仁安堂”,其主人苏源乃帝都名医,祖上三代皆为宫中御医,家传医术十分了得,只不过到了苏源这一代,却不再入宫为医,而是开了这家仁安堂为百姓治病。苏源仁心妙手,施药救人,其医德医术,百姓们交 口称赞,自然这仁安堂也就成了帝都里最为有名的医馆。

    已时,一名身形修长亭匀的女子入了仁安堂,女子身着银白色镶着狐毛的斗蓬,头上风帽戴得严严实实的,将一张脸几乎都掩在了帽中,她进得堂内即目光轻轻环顾一圈。伙计见有客上门,忙上前招呼,“这位是看病还是抓药?若是看病的话,左边是林大夫,右边是王大夫,只不过这刻都还有几位病人侯着,还得烦您稍稍等候。若是抓药,就请随小的到这边来。”

    这几年苏源年纪渐大已极少出面,只让两名弟子坐堂,林、王二人自小跟他学医深得真传,来看病的百姓亦十分放心,除非是碰着了十分难解的病,才会劳动苏源出来。

    “苏大夫在吗?”女人问道,声音轻淡而清雅,显见是极为年轻且有修养。

    “林大夫与王大夫的医术亦是十分清湛,姑娘若是有何不适,林大夫、王大夫看了一样是药到病除。”伙计听着想这客人定是初来乍道不知仁安堂情况。

    女子听了,却道:“我这病已有多年,看过许多的名医都不曾治好,听闻苏大夫有神医之称,是以专程来请苏大夫看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