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突变(一)
苏绾无聊地坐在洞府前远眺。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抚摸着身边那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啄食着嫩草的肉鸟。
今夜本是她和北辰星君的洞房花烛夜,他一定要去寻那实心果来与她一起同食,任她怎么劝都劝不住。本来么,非常时期,又何必讲究那些虚礼,偏他已经没了盛大的婚礼,对不起她,其他的礼仪都好,能省的就省了,但这实心果却是一定要吃的。
她布置好新房,就一直坐在这门口等他,人已去了两个多时辰,却还不见回来,她已经等得有些心烦气躁,恨不得他立刻就出现在她面前。
往昔种种不时地出现在她脑海里,她那个时候,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真的会梦想成真,和他走到一起,名正言顺地成为他的妻。她觉得几乎就是在做梦了。那么的不真实,让她离开他一秒都觉得难熬。
栗叶提着一篮子如同微型珊瑚一样的紫色药草从里面走出来,把一把剪子丢给坐立不安的苏绾:“路远着呢,还要些时候才能回来,喏,来和我一起把这茵箫草剪碎。”
看到这茵箫草,苏绾脸皮绷紧了:“干嘛?”
栗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当然是剪碎了做香囊啊。你真的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要不要我教你?”
苏绾红了脸,没好气地道:“我怎会知道?”茵箫草,剪碎做了香囊,挂在床榻之上,可以增加闺房情趣,这乃是天界常用的法子,但凡通了人事的都知道,何况她这个精通药理的?
栗叶垂下头忍住笑:“自然是源子韶让我做的。本来是要你做的,但他怕你脸皮薄,不肯做,特特央求我做的。”
苏绾瞬间石化,紫涨了脸皮。这么**的事,为什么不和她,让她来准备,偏要让栗叶来做?她怒了:“他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
栗叶反问她:“你才是他老婆嗳,你都不知道,我怎会知道?”
苏绾被呛得无言以对,咬着牙想,等那个不要脸的回来,看她怎么收拾他。栗叶听她牙齿磨得咯吱响,一脸的抓狂吃瘪相。忍不住捶地狂笑。
苏绾瞬间明白过来,追着她猛打:“死栗叶,叫你欺负我,叫你嘲笑我。”她就嘛,北辰星君怎会这样通达,居然把这种**的事交给栗叶做。
栗叶捉着她的手,道:“叫你当初骗我!”
苏绾见她眼睛又红了,不由愧疚万分:“是我对不住你。”
栗叶憋了一口气,叹道:“算了,交友不慎,又有什么法子。”
“谁交友不慎?”北辰星君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接着人就到了跟前,苏绾惊喜地站起,膝盖上的剪子和剪碎的茵箫草全都落了地。
栗叶撇撇嘴,弯腰去拾地上的药草:“果然是重色轻友,女大不中留。”
却听苏绾一声欢呼,自北辰星君身后拉出一个人来,又叫又跳:“明珠!真的是你!”
“苏绾,恭喜你了。”少年淡笑着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茵箫草,眼神复杂。
苏绾道:“你从哪里来?自从出事后。我一直都很牵挂你。”
明珠道:“我听大人的安排去别处做了一件事,正要来找你们,途中遇到大人采摘实心果,才知道你们成亲了。我……恭喜你们……”他有些窘迫地在身上翻找,“我没什么东西可以做贺礼,什么都没有,以后我再补上可好?”
苏绾笑眯眯的看着他:“好,怎会不好,你来了我比什么都高兴。”却忍不住多望了他挂在腰间一对夜明珠串成的金鱼几眼,这东西不就很别致么?又是一对,做贺礼正好。舍不得拿出来?
北辰星君已牵了她的手道:“别在这里杵着,先进去再。”二人走了两步,见明珠不曾跟上,北辰星君道:“明珠,你不进来么?”
明珠蹲下去捡拾地上的碎茵箫草,头也不抬:“我和栗姑姑把这里收拾好就进来。”
北辰星君扫了他一眼:“随你,记着我和你的话。”
苏绾还想和明珠多两句话,就被北辰星君一把拖了进去,塞进房里,推她坐下,他自己从怀里摸出一枚朱红色的实心果来在她面前炫耀:“怎样?好看么?”
苏绾心里甜滋滋:“好看。你怎么去了那许久?”
北辰星君道:“还呢,这东西结得本来就少,我寻了半日才找到三颗,又特特选了最大最好的,耽搁的时间自然长了些。”着取了刀就要切果子:“先吃果子。”
苏绾失笑:“你怎地这么急?天还没黑呢,实心果也还没洗。”这不是要等着入睡前再吃的么?
北辰星君斜着眼睛看她,****入骨:“这是补吃。补吃,你明白么?”
意思就是,这乃是补票。当然是越快越好,苏绾红了脸,侧头:“我不明白。”
北辰星君邪笑:“不明白啊,不明白我再教你一次。”作势扑上,苏绾全身发热,垂首推了他一把,嗔道:“做什么?天还没黑呢。”
他眼珠子转了转:“天还没黑?你提醒了我两次。你告诉我,若是天黑了,你想做什么?”
他呼出的热气吹入苏绾的脖颈里,激得她一阵轻微的战栗,她的头越发垂得低,脸皮滚烫,声音犹如蚊呐:“不想做什么。他们还在外面候着我们呢,我要先出去了。”
北辰星君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硬把手中的一半实心果往她嘴里喂:“吃吧,先吃了再出去。”
苏绾别开头:“你做什么?”
北辰星君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这般忸怩,是要为夫用嘴含了喂你么?”
“你个坏人。”苏绾嘴里骂着,却轻轻搂住了他的腰,红了脸,闭了眼,睫毛微颤,一动不动,好不娇羞可爱。
北辰星君轻笑了一声:“你等着。”真的咬了一口。含在嘴里,俯身送上。
他越靠越近,实心果芬芳甘洌的味道钻入苏绾的鼻腔,她已经感觉到丰美甘甜的果汁滴到了她的唇上,他的呼吸吹动了她脸上细细的绒毛,痒痒的,酥酥的。
就是现在!苏绾闭了闭眼,咬牙,出击,织天梭化作锋利的匕首紧紧抵在眼前之人的后心上,“啪嗒”一声轻响。紫红色的实心果落到了地上,洁白的石面顿时绽开了一朵灿烂无比的花,妖冶醒目。
“你是谁?”苏绾直起身子,探手揪住眼前之人的头发,将织天梭换了个方向抵住了他的脖子。
“北辰星君”镇定自若的笑着:“苏绾,别开玩笑,咱们马上就是夫妻,今夜就是咱俩的洞房花烛夜,见了凶器多不好。”
苏绾冷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栗叶进来!”
房门洞开,栗叶面罩寒霜,一脸的戾气,一手提刀,一手提着明珠,气势汹汹地进来,把明珠往地上狠狠一摔:“哪里来的妖物,竟然敢冒充人家夫君,可是活腻了?”又骂明珠:“贪生怕死的东西,竟然跟着外人来害自家人。”
明珠扭曲了脸庞,死死瞪着栗叶。
苏绾忙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不是他提醒我,我还没那么早发现不对劲。”
“我还怎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呢,原来是有内贼。”“北辰星君”瞅着明珠冷笑,挑衅地道:“苏绾,明明那么**的事我都知道,你为何不信我?”
“假的就是假的。我难道连自己的夫君都认不出来么?”苏绾狠狠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竟然和她那种****的话,补吃,他怎会知道?
若非刚才明珠翻找礼物的时候,明明身上挂了东西,偏要强调他什么都没有,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让她多看了几眼,收到明珠的眼色,她还没那么心。被他拖进了屋子,他非逼着她吃实心果,她又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同,更是起了疑心。但因为他气息强大。她没有把握能拿住他,只好与他虚与委蛇。
“得好!”“北辰星君”哈哈大笑,随手在苏绾手腕上一拂,苏绾手一抖,织天梭在他脖子上划了一条血痕,他也不怕,硬生生地挤开去,化作一道幻影,挣脱了苏绾的掌控,待他站定,已化作了一个脸色苍白的青衣青年,
苏绾惊异地看着他:“是你?你怎么敢来这里?”如果她没有看错,这正是当初被北辰星君逼得狼狈不堪,匆匆逃走的逆龙。
逆龙轻掸袖口,语气淡然:“我如何不敢来这里?你应当问我,为何敢化作他的样子?他又去了哪里才对。”
苏绾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心直往上蹿,瞬间遍体冰凉,她稳了稳神,问道:“他怎样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句话却是向着明珠去的。
明珠推开栗叶站起身来,垂着头道:“大人被人困住了。”
苏绾顿时变了脸色。被人困住了,不用问,自然是被天宫的人困住了。明珠竟然都屈从了,可见情况是不妙。她冷冷看着逆龙:“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又和天宫的人走到一起了?刚被人家追杀过,此刻又做起了狗,人家赏了你几根骨头啊?”
逆龙自地上捡起那被砸烂的实心果,答非所问:“哎呀,多好的一枚果子啊,加了作料以后更好,只要你吃上一口,就一口,你就美美的睡过去。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干嘛不吃啊?我喂你你也不肯吃。”
苏绾冷笑:“你不会是特意来****我的罢?你不把事情清楚了,今日就不要想出这道门。”
逆龙翻了个白眼:“你看不出来么?我这是来报恩的,否则,不要是一个你,就是两个你,也逃不过我的手心。”
“仓啷”一声响,是栗叶的鬼头刀砍在了石桌上,逆龙笑着看向栗叶,风轻云淡的:“嗯,你的确很厉害的,不过若是她落在我手中,你又能怎样?”
无视栗叶的愤怒,他大马金刀的在床上坐下,道:“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实话告诉你们,我这也是逼不得已。明珠,你以为我真的就那么贱,他们让我怎样我就怎样?我是故意放你在外面和栗叶话,方便你泄露消息的呢。”
苏绾制止住他的念叨:“重。”
逆龙笑得古怪:“这事起来长了,你知道我是怎么从塔底出来的么?又是谁助我逃出那个天罗地网的么?”
苏绾头:“我自然知道。”不就是未已假扮的芷风放他出来的么?当时北辰星君闻到他这个问题,他不敢真话,只能话里话外地暗示北辰星君,她和封舟都没弄明白,只有北辰星君一个人弄明白了。这件事情,她的印象深刻得很,又怎会忘记?
:“他如今风光得很,天宫对他言听计从,除了东西两宫的兵力外,天界的绝大部分兵力都落在了他的手里,他此刻是呼风唤雨,想怎样就怎样,只手遮天呢。
我和明珠是早就落到了他手里的,我是欠他的情,明珠是先被他骗了,随后又被拿住了命,少不得要受他差遣。今日这事,我们事先也不知情,是有人看到北辰去摘实心果,通知了天宫,他便带了人将北辰团团围在那里。
打了许久,也没打完,死伤无数,有人想替她女儿报仇,想起了你。可又不敢惹圣灵殿,不能派大队人马来抓你,就想出这个主意,让人把你哄去,与他做一对同命鸳鸯。然后呢,人家,你救过他的命,他欠你一个人情,所以给我一个机会,戴罪立功,领了这份差事,又怕我办砸了,特意让明珠跟了来搞破坏。明白了么?现在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你要怎么做,自己掂量。”
苏绾沉默片刻,道:“你们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逆龙笑:“这个问题,你得问让我们来的人。实话,他是如何得知你们行踪的,这个问题我也很好奇。”
苏绾犹如困兽,未已特意让逆龙和明珠来给她报信,目的是什么啊?他不是一直都在和北辰星君作对么?这次的事情不就是他挑起来的?难道他不想置北辰星君于死地,怕北辰星君死得太快?没人陪他玩游戏?所以才让她去想办法救北辰星君?可是她没有人可求,只能靠自己。
不管了,总之都得跑这一趟,她抓紧了怀中的凝风弓,拍醒白,毅然决然地道:“他在哪里?我跟你们一起去。”
“早就知道会这样。他在南海那边。”逆龙摸摸鼻子,看着肉乎乎的蓝道:“可惜了这鸟,这么,若是大鸟,那该有多好。”
苏绾苦笑了一下,将蓝放进篮中,站在门口对着一群在草地里吃草种的草莺低声吩咐了几句,领头的草莺看了篮中的肉鸟一眼,啾啾叫了几声,飞到了篮子边上站好。
栗叶皱眉道:“你吩咐它什么?你又要求那子?”
苏绾苦笑,她又有什么办法?这一去不知道会遇上些什么事,又不能带了蓝走,总不能让它饿死在这里吧?她只能吩咐这些草莺,若是两日后还不见有人回来,便去圣灵殿报信,让人来把蓝带回去给它的父母养。做不了坐骑仍可以做种鸟,圣灵就是再恨她,也不会拿也得鸟的血脉传承来开玩笑,肯定会尽心尽力喂养蓝。
栗叶叹了口气:“可真是倒霉。”
逆龙瞟着苏绾:“你会鸟语?”明珠看了苏绾一眼,垂下了头。
“刚从圣灵殿学会了一种,毕竟以后要和也得鸟打交道嘛。”苏绾并不打算和他多:“你们打算怎么把我弄去?”既然要去,自然要好好商量一下应对之策。
:“当然是你人事不省地让我们抬回去最好了。”着晃了晃手里的一只袋子:“少不得委屈你一下,就用这个把你抬回去。我不封袋子,到了后,你自己看着办。”
明珠道:“不行!不能进袋子,要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任何人都可以把她封在袋子中,太被动了。”
逆龙笑:“那你怎么办?”
明珠垂了眼:“我背她去。”
逆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倒是挺忠心的。就算是性命捏在别人手里,你也还是一心为主。”
苏绾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往明珠背上一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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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名天界的实心果,正好长在东煌宫中,来奇怪,婚礼上的吉祥物,却生来不是成双成对的结,或是结得三枚,或是五枚,七枚,最多不超过九枚。
北辰星君立在树下,望着那朱红色的两粒实心果,皱起了眉头,今年不曾听过谁成亲,这实心果怎会只剩下两粒?还有一粒到哪里去了?
他虽然疑惑,还是摘了稍大的那一粒放入怀中。转身刚要走,就听得一个声音在后面道:“子韶,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兄弟二人浅酌一杯如何?”
东煌星君立在那里,温润如玉:“这段时间,天界发生了许多事情,我有许多话要同你。”
北辰星君道:“你怎会知道我要来?”
东煌星君笑道:“我不知道你要来,但你踏进东煌宫,我就知道了。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的,怎样?”
北辰星君思忖了一下,道:“喝酒就免了,要什么就吧。”
东煌星君低声道:“我刚听人,苏绾其实是雪霓的转世?封帆与你翻脸了?”
“你听谁的?”北辰星君皱起眉头,这事未免也太传得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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