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

作者:田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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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禁大喊一声“儿啊,娘来了!”

    便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起小娃儿,又哭又笑;反观那娃儿,小脸涨红,脸上居然还有泪水,挥舞着一点点大的两只小拳头卖力地哭着,回归母亲的怀抱也没能让他停止悲伤。

    冯氏心疼死了,抱着他不停晃动,嘴里不停道:“儿子,都是娘没用!娘没看好你!乖宝宝,跟娘回去,找爹去!死木头,看我没回去,也不晓得来接!”

    她哄一会,又愤愤地骂几句,如此反复。

    那娃儿停了一会,眨巴两下眼睛,仿佛在看她。

    才一会工夫,哭声又起,比刚才更大声,甚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撕心裂肺的味道。

    冯氏终于觉得不对了:莫不是儿子被狼咬伤了疼的哭?

    心下一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检查儿子是否安好。

    定睛往小娃儿身上一看,头脑又是一阵晕眩——他身上包着块青布小包被,是绸子的,那绝不是她的东西。

    冯氏惊恐万分,急忙在草地上坐下来,将小娃儿横放在腿上,三两下便扒开那包被查看。

    这一看不要紧,她又晕过去了!

    原来,小娃儿身上倒是完好无伤,只是,她不但没在他大腿上发现印记,也没找到小雀儿。

    这是个女娃!

    这女娃便是杜鹃了。

    当她头脑逐渐有了意识,回忆起落崖的经过,不但没有幸存的喜悦,反而被巨大的悲伤笼罩,泪水盈满眼眶。

    没了李墩,她独自活着有什么意思!

    没了李墩,这泉水村还算世外桃源吗!

    可是,她生来就是个乐观的人,略一思索,便不再悲伤。

    既然上天不让她死,她也不用哭天嚎地地悲痛,也无需自杀殉情——那太矫情,李墩不喜欢她那样。

    从此后,她就呆在泉水村,住在他亲手建造的房子里,就等于陪着他了;闲时到这山谷里坐着,就等于看着他了。

    这里是他选中的地方,满山回荡着他的声音,水中流淌着他的气息,林中飘荡着他的身影,只要她静下心来,就一定能感受到他!

    这,也是一生一世的相守!

    生死,依然不能阻隔他们!

    想通后,她便镇定下来,静等村民来救援。

    等待的时候,她默默地想,等好了,她要把这山谷种满黄杜鹃,让李墩随时看见黄杜鹃!春天闻着黄杜鹃!伸手就能摸着黄杜鹃!

    李墩,李墩……

    她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手往腰间摸去,想摸摸他的手,看凉了没有,松了没有。

    这一摸,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只摸到衣服,并没有人抱着她;她身上也不觉疼痛,手脚也能动;她也没觉得身下有人垫着,可李墩临死都扣紧她的,怕她被震得甩出去。

    她急忙试着动了动。

    明明不疼,却爬不起来,连翻身都难。

    这是怎么回事?

    杜鹃奇怪极了,转动脑袋看向旁边,入目是“高大”的树林,上面是蓝蓝的天,暖暖的阳光斜照着。

    并非真是树林,不过是各种低矮的灌木和茅草而已,旁边还有一丛开得分外灿烂的黄杜鹃。想是因为躺着,焦距被拉低拉近,视线被阻,眼前的东西放大了,自己却缩小成矮人了。

    她举手一看,不禁神情呆滞——

    小小的手,不是因为焦距拉近的缘故,本来就是小小的!

    呆了半响,她忍不住大叫一声,耳中却听见“咿呀”一声儿语,惊得她一哆嗦。

    她喊道“这是怎么回事?李墩!”

    当然没人答应她。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李墩怎么可能还能答应她呢,她不过是习惯性地叫他而已。

    没人答应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又听见“咿咿呀呀”的儿语,清楚地从自己嘴里发出来。

    她心就凉了,望着那比核桃大不了多少的小拳头,泪水再次涌出。

    这是重新投胎了呢,还是穿越了呢,还是重生了呢?

    念头一转,就把重生排除了。

    因为她出生在城市,她妈妈在医院生的她,绝不会跑到这山野中来。

    至于投胎和穿越,不管是哪一种,她还在泉水村吗?

    还在湖北吗?

    还在地球吗?

    她一边问,一边禁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毫不意外的,旷野中回荡起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这提醒她眼前一切不是梦幻和错觉,都是真的,因此更加绝望悲痛,哭得更大声了。

    老天对她实在太残忍:

    她的愿望简单的可怜,不过是想跟心爱的人一起过平淡的乡村生活,可是上天用生死来阻隔他们;

    她不惧生死,决定守候在泉水村,上天还不容忍,竟然用时空来阻隔他们!

    这下可好,她不知身落何处,再也感觉不到李墩了!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嘹亮的婴儿啼哭声透着绝望和凄怆,给山野蒙上了一层悲凉的氛围;众鸟归林,仿佛被她感染,不再欢快地叫,而是啾啾低鸣;春风拂面,有些清凉,不再软,不再绵;花儿无精打采地垂头……

    杜鹃哭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光,那个村妇一路喊着来到面前,她也没注意,直到被抱起来。

    她被人抱了起来!

    她果然是个小孩子!

    听到一个女声不住喊“儿子”,又不住哄劝,杜鹃迷糊了:难道她投了男胎?

    顾不上想这问题,她赶紧停住嚎哭,用力眨巴两眼,挤出泪水,打量眼前的妇人。

    面貌暂忽略不计,头发盘在头顶;目光下移,顺着那斜交的衣领往她腋下延伸,当然,最后被她自己的身子给挡住了。

    不过,这也足够了。

    她敢肯定:目前在中国,不管那个落后的山旮旯,也不会有人穿这种式样的衣裳!嗯,除了她不了解的少数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