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何尝不知如此,然又猜不透杨家的想法。
忽然送这个假儿子去府城书院读书,是真心想栽培他?
一时想不通,也顾不得想,劝冯氏说,午后杨元就要跟他姨母走,不如她们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守在这官道旁,说不定还能见他一面也不一定。
冯氏立即点头,能再看儿子一眼当然好了。
于是母女俩赶紧往街上去了。
等她们走后,从一间铺子的屋角后转出两个人来,正是陈青黛和她的大丫头。
她因要走了,便带着丫头来街上转悠,看能买些什么当地的小玩意和土产,回去好送姐妹和朋友的。
正逛着,就看见小六往后山去。
她心下奇怪,就跟了来,却看见他跟杜鹃说话的情形。
不知为何,她断定小六是替表哥来送信的,给那个乡下丫头送信,这个想法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远远看着,见杜鹃和冯氏形容没什么出奇的,她便对丫头说道:“走,回去。”
主仆二人匆匆赶回杨家,在门口拦住了小六。
“这是什么?”
陈青黛指着小六手上的篮子问道。
小六忙道:“这是小的……刚买的。”
他撒了个谎。
陈青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拿来我瞧瞧。”
小六犯难了,不知给还是不给。
然旁人却不给他犹豫的工夫,青黛的丫鬟,叫云芳的。上前一把扯过篮子,并主动掀开盖子。递到小姐面前,示意她看。
青黛瞄了一眼。对于那些明显包着吃食的纸包毫不感兴趣,却把那卷画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小六忙道:“那是少爷的。”
陈青黛顿时心中酸溜溜的,还带着一丝鄙夷,是针对杜鹃的。她可是亲眼看见她把这东西递给小六,果然是传给表哥的。
没想到那丫头小小年纪就这样不知羞耻!
怎样不知羞耻,她也说不来,反正知道这样不好。
她傲然道:“给表哥的?那我拿给他好了。”
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小六慌忙叫道:“陈姑娘,陈姑娘!”
云芳把篮子往他手上一塞。喝斥道:“喊什么喊?小姐这就进去了,比你还先见着杨少爷呢。他们是表兄妹,带个东西哪容得你一个下人多嘴!”说完转身就走。
小六哑口无言。
看着陈青黛的背影,忽然想起杜鹃,暗想两人还真是不能比。容貌不能比,脾气性格更不能比。
杜鹃很随意地叫他“小六哥哥”,并不是为了讨好他,听着亲切的很;陈姑娘很随意地蔑视他,则是习惯了高高在上。
怪不得少爷不喜欢跟表姑娘玩。却喜欢跟杜姑娘玩。
小六一边想,一边气呼呼地提着篮子往外书房去了。
另一边,陈青黛走到一条临水的回廊下,一矮身子在廊柱旁坐了。打开那画来看。
画中画的是一个人身鱼尾的美人,似乎在御风飞行,又像在水底游动。身姿妖娆,容颜绝美。旁边还写着三个蝇头小字:美人鱼。
她心里惊诧不已。
因为同样的绘画技法她在表哥的书房里见过。那是一副人物画。好像是一男一女从山崖上往下跳,身在半空中。一个要去拉另一个。
她当时觉得很好奇,想要拿走,杨元不许。
这副画是怎么回事?
陈青黛想不通了,不知是杨元送给那野丫头的呢,还是那野丫头送给杨元的。她这样疑惑,乃是私心里觉得杜鹃不可能画出这样的画来
不管如何,这一刻她心里很不舒坦。
她不想把画交给杨元,因此一扬手,就把画撂在身旁的水池里去了。
看着那画在水中被泡得面目模糊,她心里好过了些,拍拍手,起身走了。
她直接去杨元屋里找他,却发现表哥不在。
刚要走,就见杨元从院外匆匆赶来,看见她劈头问道:“青黛,你刚才在小六那拿的画呢?”
青黛见他见面就问这个,脸色就不好看了。
她刚想说扔水里了,见他眼中急切神情,忽然心中揪紧了难受,转而歉意道:“对不住哦表哥,我刚坐在那廊子下看画,一不小心掉把画掉水里了。这可怎么办?”
神情有些愧疚。
杨元却根本不信,这个表妹他太了解了,被姨母惯得骄纵任性,脾气却直的很,不惯玩花样手段。眼前肯定在说谎,分明是她故意把画丢进水的。
杨元定定地看了她一会,才道:“丢了就丢了。也没什么。刚才娘叫人来喊吃饭,走。”说完掉头就走。
陈青黛见他这样,反不得主意,只得跟上去。
走在杨元身边,她试探地问道:“表哥,这画是谁画了送你的?不会是那个乡下丫头画的?”
她一急,就露了马脚。
杨元听了,对她笑道:“就是她画的。她可会画了。我本想跟她学的,谁知又要走了。表妹,你住在府城,见多识广,回头打听一下,看有什么人会作这样的画。你要是学会了,就教我,也省得我在外找别人学了。”
陈青黛听了他前面的话,正要发怒;然一转到后面,就喜得眉开眼笑了,连连点头答应,说回家就叫人去寻访。
原来表哥是想学画呀!
这就好办了。正如表哥说的,她住在府城,家里又有财势,怎么也比一个乡下丫头见多识广。自此心心念念记挂着画画的事,回去就忙开了。这是题外话。
杨元见她这样,暗自冷笑,心想这下她可有得忙了。省得老来缠自己。就是杜鹃的画没了,可惜的很。
刚才他也是气怒交加。却没有爆发。
总不能为了一副画把表妹骂一顿。
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他发作了。却惹来娘的责罚和教导。几次过后,他便学乖了,再不跟她直面相争,却变着法儿打发和惩处她。
当然,这种惩处是他自以为的,完全是小儿心性作怪,其实对于陈青黛的成长来说,还有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