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

作者:田缘

    黄元依然不准杜鹃上堂,“你忘了小姨父的话?”

    林春也劝杜鹃别去。

    黄元是利用任三禾制止杜鹃上堂,林春则猜测师傅另有深意,可杜鹃却知道,任三禾不过是怕她被人认出来而已。

    任三禾自前日堂审结束后,就不知去了哪里。

    若在客栈,恐怕连昝府也未必会让她去。

    杜鹃想,上次过堂时,她已经见过沈知府、昝巡抚、赵御史,今天又去了昝府,都没什么事,明天上堂见的还是那些人,也就多了个姚金贵,有什么好怕的?因此坚持要去,以为策应。

    黄元无法,只得答应。

    次日清早,衙门来人传话,杜鹃作为当事人,也要过堂。

    这下就算杜鹃想不去也不成了。

    昨晚和今晨,黄元都没有对黄老爹谆谆嘱咐,也不让杜鹃嘱咐,他说,爷爷想怎样,都随他去吧!

    黄老爹身子已经好多了,只还有点虚弱。

    两日来,他见二孙子在自己面前一字不提案子的事,反更觉心堵,难过万分。吃早饭时,老人家木着一张脸,暗想着今日上堂如何应答。

    饭后,杜鹃和黄元去准备,冯长顺挪到黄老爹跟前坐下,郑重道:“亲家,我也算心疼闺女,往年为了她还跟你吵架。可她要敢像你闺女那么对娘家兄弟和侄儿,老子立马掐死她!掐死她我再去蹲大牢!”

    气势汹汹地说完,也不等黄老爹回话,起身就走了。

    黄老爹听得愤怒不已,身子微颤。

    他觉得冯长顺这是生生地打他的脸,看他的笑话;尤其是自己没听他小女婿的话,才闹得这般下场,只一想起任三禾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就胸闷气堵。

    怀着一腔愤恨,他被大儿子背着去了府衙。

    今日府衙堂审是公开审理。比杜鹃上次过堂时人还要多,黄元的至交好友和同窗都来为他助威;杨玉荣和陈夫人也在堂下等候;另外,在沈知府的右下首坐了一位四十左右的文士,这就是耿夫子了。

    时辰一到。沈知府重拍惊堂木,命将黄元等人都带上堂来,继续之前因黄老爹晕倒而被打断的审问。

    黄家这边上堂的有黄元、杜鹃、黄老实、黄老爹、黄小宝,姚金贵那边是姚金贵和黄招弟,其他人一律在外等候传唤。

    杜鹃今日做女装打扮:依然是那身柳黄布衣裙,头上梳着精致的云髻,只插着一支普通的木簪,后面长发飘飘。

    她脸上挂着浅笑,神情轻松,踏着优雅的步伐。如行云流水般走上大堂,立即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姚金贵心醉神迷,觉得杜鹃长大后果然更胜从前。

    一众书生看呆了眼,总算明白姚金贵为什么要“霸占”这个表妹了。——他们心里已经认定他是好色之徒,和强占表妹的罪行。

    沈知府和耿夫子见了杜鹃眼里也露出惊异神色。

    当下。黄家在左,姚家在右,都跪下拜见主审官。

    沈知府首先询问黄老爹,前日既然说是被逼的,就将其中详情当堂道来。

    然黄老爹尚未开口,姚金贵就大声请求陈诉。

    待获得允准,才伏地叩首。痛心道:“请大人不必问了,外公已然反口。前日下官和娘亲去探望他老人家,连客栈大门都没让进,被罚在街道上跪了两个时辰,直到下官晕倒,也无人过问。因此。大人不问也罢。到底是亲孙子和孙女,外公被教唆得改了主意,也在情理之中。”

    他早就拿定主意,不等黄老爹说话,先给黄元扣上这个罪名。黄老爹再说什么便不管用了。横竖之前他亲口承认了亲事,再反口,想当然是受谁教唆的。

    这招果然狠,沈知府微微皱眉,耿夫子更是哼了一声。

    黄元便也请求陈诉。

    经允准后,黄元质问姚金贵:“便如姚县丞所说,那前日外公当堂晕倒,也是我教唆的?”

    姚金贵听得一愣,刚要回答,黄元跟着又来了。

    “爷爷乃一山野村夫,不懂这些龌龊事。他老人家想着‘家和万事兴’,既不舍得外孙有事,更舍不得孙子孙女有事,所以前日堂审时才有那番说辞。可惜了他这一番对晚辈的爱护之意,却不知你狼子野心:既要强霸表妹,又要暗害表弟,还要陷舅舅于不孝。他听了大人判决才看清你歹毒心肠,遂在众目睽睽之下愤怒控诉,然后才晕倒。也是我挑唆的?”

    他也不另辩理由,只实话实说。

    姚金贵心惊,急速思忖。

    不等他想出话来应对,杜鹃又跟着清声质问道:“你首先挑起事端,状告舅舅和表弟,也是我们挑唆的?五年前你仗着大姑溺爱,与她合谋,挑拨爷爷奶奶和我爹反目成仇,先是逼我大姐退亲与你定亲;逼迫不成又要强要与我定亲,而我那年才九岁;你品性不良,无耻之极,全无读书人的礼义廉耻,竟然在我们姊妹闺房里住了三天,在我们的床上睡了三天。这也是我们教唆的?”

    堂下众人听后一片哗然,众书生愤怒指责姚金贵。

    “真是无耻之极!”

    “简直是枉读了圣贤书!”

    “这是我辈读书人的耻辱!”

    “这等人居然也做了官?”

    ……

    沈知府连拍几下惊堂木才让骚动平息下来。

    黄元对上抱拳,高声道:“大人,学生有人证物证在此。”

    沈知府忙问“人证物证在哪里?”

    黄元道:“物证是年捕头亲自去取的,乃泉水村无数村民作证的证词,请大人立即传看;人证是泉水村里正林大猛等人。学生以此人证和物证证明姚金贵早对学生姐姐有不轨之心,五年前图谋未遂,这次仗着官身,又设计骗了爷爷的手印。而学生之所以当堂违背爷爷心意,乃是不能眼看着姐姐被恶徒霸占,更不能容忍长辈遭此恶徒算计,因此才甘冒不孝不义之名。誓要破坏他的阴谋!”

    他和杜鹃并肩而跪,一句接一句,以迅雷之势反将了姚金贵一军,将自己那日忤逆的行为说成是挽救长辈。性质便与之前有了天壤之别。

    这都是昨晚他与杜鹃林春商议的。

    之前,黄元毕竟年轻阅历浅,在公堂应对稍差。这两日和杜鹃仔细分析整理后,心中对案情脉络更清晰了,是以反应敏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