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鸡叫头遍的时候,杜鹃准时醒来。
才坐起身,就听见外面有声音。
侧耳倾听,有低低说话声,脚步杂乱地往院门口走去。
“难道昝虚极这就走了?”杜鹃诧异地想,“他连他妹妹也没见呢。”
她心中一沉,急忙下床穿衣,匆匆挽了头发,就出去了。
外面虽然沉黑,但杜鹃还是看见院门口有个黑影。
她走过去,轻声问道:“他走了?”
半响,黑影回答:“走了!”
杜鹃再问:“怎么回事?”
黑影却静默了。
好一会,才艰涩回道:“昝家四小姐昝水烟,聘给玄武王世子为妃,不料文定前夕染病暴毙……”
杜鹃听得目瞪口呆。
她怔怔地站着,脑子一片空白。
两人都不吭声,也不知站了多久,杜鹃依稀觉得有热乎乎的东西添手指,这才惊醒。低头一看,家里的黄狗正挨在她腿边,亲热地添她呢。
她抬起胳膊让开,轻声道:“去!走开!”
然后对黄元道:“我去后边练习了。”
竟不问他怎么办,跟平常一样打了招呼就走。
黄元想要叫住她,又颓然缩手。
他蹲下身子,抚摸着黄狗皮毛,静静地不出一声。
任家后院,任三禾见杜鹃一人前来,问道:“黄鹂呢?”
杜鹃道:“哎呀,忘了叫她。”
任三禾盯了她一会,忽然问:“昝姑娘怎么来了?”
杜鹃不是个会隐藏自己的人。她往那一站,熟悉她的任三禾就看出不对来。
杜鹃想了想。觉得这事小姨父迟早会知道,不如趁早告诉他。省得他到时发怒。于是,便三言两语告诉了他缘故。
任三禾听后,神情骤冷,“黄元怎么说?”
杜鹃轻声道:“我没问。”
这一刻,她竟然有些萎缩,不敢探寻真相。
任三禾静静地看了她半响,才道:“练习。”
仿佛无事一样。
杜鹃点头,跳上粪池的梅花桩练拳。
今天早上,她练得比任何一天都要专注和刻苦。
她想。把武功练好了,也许有一天能用得上。
这念头一产生,她便心里一惊。
任三禾在旁看了一会,就任由她自己练,他去一旁指点儿子任远明。等两人都专注练习的时候,他便悄然回到前院东厢书房,快速写了个小纸条,塞进一节细竹管。然后,他去廊下取下鸽子笼。将竹管绑在一只灰鸽的腿上,扬手放飞。
晨练结束后,任三禾对杜鹃道:“待会我跟你干爹去山里打猎,你要不想在家待。就跟我们一块去。你也该多去深山里历练历练,总在附近转悠是不成的。”
杜鹃想了一下,点头道:“嗳。我家去收拾一下。”
任三禾点头,说“吃了饭就走。”
杜鹃答应一声。匆匆回家去了。
黄家小院,一如既往的温馨整齐。
从厢房盖起来后。虽然东西两道院墙被遮挡住了,但前面院墙下却丰富起来:左右各挖了一垄地,种些葱蒜等绿色的菜蔬和常见的花儿,还特意编了竹篱笆给围起来,不让鸡狗祸害。厢房屋头,还插了两根葡萄枝,想必来年会牵起绿色藤蔓,支起一方荫凉。
杜鹃走进院子,一眼看见黄元站在他窗前。
看见她,少年双眸一亮。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对他灿笑,径直往厨房舀水洗澡。
吃早饭的时候,杜鹃告诉爹娘,说她要去打猎的事。
冯氏皱眉道:“家里有那么多鹿肉,能吃好些天呢,还打猎干什么?这两天昝姑娘在,要人照应,你不陪她,还往外跑?”
黄老实也劝道:“是啊杜鹃,别去了。”
杜鹃飞快地喝了两碗粥,把碗一放,道:“大姐和黄鹂不是在家么。我跟干爹和小姨父进山,不是猎野鸡兔子,是猎狐狸。要是运气好,再能挖些好药材,就更好了。”
说完见黄元呆呆的,对他一笑。
黄元心中一痛,轻声道:“既是跟小姨父和林里正去,想必不会有事,见识见识也好。”
黄雀儿忧愁地看着妹妹,想阻止又不知怎么说。
黄鹂很想去,可看看娘的脸色,识相地闭了嘴。
冯氏板脸道:“就算这样,可你都多大了,还跟人满山跑?咱村哪家女娃跟你似的?都要定亲的人了,还不收收心。”
杜鹃笑嘻嘻地说:“真要是穷,谁讲究那个!管他女娃男娃,能上山猎只兔子回来也好。娘忘了咱家以前了?”
冯氏本是心疼闺女,所以不让她去。
然杜鹃今天不知怎么了,说话让她听了刺心。
她叱道:“以前穷,现在不是好了?你就不上山,你弟弟也一样能挣钱养家,说得跟家里等米下锅一样。”
杜鹃笑道:“弟弟再能干,我也不能懒。怎么我勤快,娘还不高兴了?”
黄元对冯氏道:“娘别说了,就让杜鹃去。”
冯氏赌气道:“我还不是不放心她!”
杜鹃微微一笑,自去收拾行囊不提。
等她走后,冯氏红着眼睛问儿子:“你到底可有主意?”
黄元笑道:“娘别急,容我再细想想。”
再说杜鹃,跟随任三禾和林大猛进山后,原先好像被束缚住的思维顿时舒展开来,也能思想了,也知道心痛了。
她把整件事情从头细想,越想越心碎和绝望。
幸亏任三禾有见识,也深知她性情。这种时候,把她带出来远比窝在家里强。走在古木参天的深山中。人的一切情感仿佛变得微不足道,就和奔逃的兔子。或者惊飞的鸟儿、湍急的流泉一样,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
所以。开始一阵剧痛伤心过后,杜鹃便渐渐丢开心事。
任三禾与林大猛打猎,完全不同秋生他们,跑得远不说,专门往人迹罕至的老林子、陡峭的危崖深壑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