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人不理他嘲笑,只看着林春。
林大头最紧张,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春儿,希望他想出一个既不让秋生受苦,又能让大家都接受的好法子。
林春对着满堂人,重重吐出两个字:“放逐!”
放逐是什么?
众人都茫然。
堂上一大半的人都没听懂,不知他什么意思。
林春道:“朝廷为那些罪不至死的犯人设置了流刑,来惩处他们。林秋生虽然犯了族规,却不是私通、诱逼任何一种,是受槐花引*诱,而且他还救了人的,所以不应该被沉猪笼。不如把他放逐到深山里,找个地方自立门户,生死由命。山里生活艰难又危险,也算很重的惩罚了。”
八斤愣愣地看着他,半响转不过弯来。
这到底算是罚重了,还是罚轻了?
王四太爷道:“你能做你大哥的主?”
正皱眉细想的林太爷急忙对林大猛瞅了一眼,林大猛就道:“秋生犯了错,没资格说话做主。春儿这主意很好,就这么办。林秋生不准继承林家任何田地家产,放逐深山自生自灭。王四爷爷,这样处置王家可满意?”
王四太爷能说什么?
这处罚很重了!
离开村子独自在山里生活,一天两天可以,十天半个月也能坚持,就一辈子放逐,那绝对是重罚。
身手能力差一点的,必死无疑!
这春生真狠!
林家也狠,宁愿把儿子丢深山里,也不让他娶槐花。
王家丢尽了脸面,还无从还手,因为林家没有偏袒。
林大头惊叫道:“春儿,这不成!”
林大猛喝道:“再吵就沉猪笼!”
林大头吓得不敢作声,眼睛就红了。
秋生漠然站着,仿佛事不关己。
夏生看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况他也疑惑,不知春儿什么意思,总觉得他不应该害大哥才对。于是忍下了。
林春问八斤道:“你可满意?”
八斤看看众人神情,想想那神秘莫测的大山深处,心里有些底了,却忍不住问:“那放多远呢?要是他就赖在附近山上盖个棚子住,那不便宜他了。”
林春冷声道:“往西一百里外!”
八斤愣了一下,讪笑道:“那么远?你狠!”
屋里屋外众人也都用异样目光看着林春,觉得他太狠。槐花固然不好,但为了不让她进门,就把自家大哥扔深山里,这手段也绝了。
槐花娘看着他喃喃道:“你不是人。不是人……”
林家长辈却神色坦然。
林大猛见王家人和八斤都不再吭声,遂大声宣布道:“把这一条添进族规。若再有族中人犯下这类过错,就把他丢进山里,能活下来就是他自己的本事!”
林家小辈听了心中一凝,都畏惧地看向林春。
王四太爷再坐不住。正要离开,忽听林春又道:“还有你,也要放逐,带上小莲。”不禁愕然看去。
只见那个少年发落了哥哥,又盯上了八斤。
八斤瞪大眼睛,霍然跳起来嚷道:“凭什么?”
林春指着他鼻尖道:“凭什么?就凭你为了一己私怨,不把林家放在心上。眼看着自家兄弟落入他人算计而不阻止,还跟着推波助澜;做了错事不知悔改,对长辈惩罚心存怨恨报复,你就该再次受家法,就要被放逐!”
八斤红着眼睛嘶吼道:“我为什么要阻止?”
林春厉声道:“因为你姓林!你占了林家的光,享受了林家给你的富贵荣耀。却不知荣辱与共这个道理。”
林大胜和媳妇都疯了一样扑到林春面前,要跟他拼命。
林太爷喝道:“下去!”
林大胜喊道:“爷爷——到底谁当家?”
这个家还有他们的地方吗?
一个侄儿,几次三番踩到他们头上。
林太爷扶着拐杖慢慢站起身,先对王四太爷道:“亲家,槐花和秋生的事就这样了。下来我们要发落八斤。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亲家请先回吧。对槐花怎么罚,你们也要回去商议。不论什么结果,我林家都接受,不再追究。”
王四太爷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似再问:“不论什么结果都接受?槐花这样,林家不娶她,她还能有什么结果?”
可是他没问出来。
他没有理由要求林家娶槐花。
因为这一切都是槐花自作自受。
正如林春所说,她要是光算计林春还罢了,虽然丢人好歹引得秋生也犯了错,林家若想保秋生就只有让秋生娶她;让昝水烟落水也不算十分恶劣;唯有四月间算计杜鹃那次,不仅心思恶毒,而且给林家造成了很大恶果,眼前八斤对林家的报复和窝里反就是恶果之一。
仅凭最后一条,槐花就没了活路,更别说要林家接受她了。本来她怀孕是个依仗,谁知又弄错了,这就没了活路。
林家宁愿把儿子扔进深山,也不许娶她!
林家不要王家报答救命之恩!
林家不计前嫌,饶过她几次的错!
林家根本不用处置她,只要不娶她,她自己就活不下去!
可是,王家对此却毫无办法。
偏偏林太爷还说得很大度。
王四太爷脑中一一过滤这些,深吸一口气,对王家众人道:“走!咱们回去。”
于是王家诸人纷纷起身。
槐花娘眼见闺女没了活路,挣脱扶她的两个儿子,手脚并用,爬到林太爷脚边,扯着他裤腿嘶声哭求道:“求求老爷子,给我槐花一条活路吧!让秋生娶了她吧——她还这么点大,还有的日子活——”
林太爷神色肃然,不为所动。
林大爷和林大猛急忙喝她。
大猛媳妇赶紧上来拉槐花娘,硬把她架起来往外拖。
槐花娘拼命赖着不走,又喊林大头和大头媳妇,“大头哥,嫂子。活菩萨,求你们看在鱼娘娘份上,给我槐花一条活路吧——槐花晓得错了!她改,往后都改!我逼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