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

作者:田缘


    三个官兵见前面似乎还算平坦,忙大步跟上。

    才走了几步,脚底一空——

    随着高低不同三声惨叫,官兵们凭空消失了。

    黄鹂听了叫声,转头跑回来,低头对着那片好像草地的地方看,嘴里嘀咕道:“这可不怪我,谁让你们不小心的。哼,坏人都没好报!”

    原来。那地方有一条几尺宽的沟壑,深不见底。两边崖壁上生了许多杂草和灌木,一直长出地面来,将沟壑原貌遮住。黄鹂刚才过的时候。看似平常,却是暗暗提气疾点,飞快地窜了过去。那几个官兵只当她是跑过去的。也大模大样地踩着走,能不掉下去?

    为何三人一同掉了下去呢?

    因为他们见这片还算平坦。黄鹂又催,便赶着并排走了。于是一同落入沟内,“有难同当”了。

    黄鹂看了会,心里终究不安,朝下喊道:“你们怎么样?我找人来救你们。等着啊!”

    下面一丝声音也无,也不知那三人是死是活。

    黄鹂正不得主意,忽听远处有人声。

    她急忙侧耳倾听,便听见有人吆喝着往这里来。

    想起那几个官兵先前说的,附近有好些他们的同伴,她忙躲入树林,爬上一棵树,远远地看着这里。

    随后,连续有三四拨官兵掉下深沟内。

    只因他们听见叫声,以为遇见了对手了,便纷纷赶来。谁知危险竟在脚下!那条深壑实在太迷惑人了,便是点了火把也看不出,除了当地人,碰上了只好枉做冤鬼。

    黄鹂看得心惊胆战,一声不敢出。

    她使了这个巧法子,不过想摆脱那几个人。在她想来,沟边那么多草和矮树,随便抓住一样,最后总能爬上来,也不至于就摔死了。谁知只见往下掉,不见往上爬,这可不是怪事?

    看来这沟下大有文章。

    她心里疑惑万分,兼又惊又怕。

    然她却想:“笨死了!听见人叫还不小心。”

    她坚决不承认是她的错!

    她有什么错?

    要错也是抓她二姐姐的人有错!

    最后到底有人心细,或说胆小,还没到地方就喊。

    没听见同伴回答,他们便不肯过来,才逃过一劫。

    听见人走了,黄鹂才松了口气。

    她还不敢乱动,一直待在树上。

    这样的夜晚,她出来时又没做全面装扮,根本不敢在林子里乱走。因此,她没吃没喝的,又饿又渴,一直熬到天亮。

    天亮后,她又恢复了灵动。

    她想了想,直接回家了。

    她本是来给杜鹃送信的,然昨晚听那两个官兵说,二姐姐已经知道官兵要抓她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凭二姐姐的身手,往山里一躲,别说这些人,就算来再多人,几年也别想抓住她!

    所以,出山时她步伐很轻快,还掐了些杜鹃花在手上。

    可是,她有意不去想昨晚那条沟壑,不去想掉下沟里的官兵,把那当做一场梦,睡醒了,就忘了。

    依然循着原路偷偷溜进村,也依然从后院翻进院子。

    悄悄走在菜地间,她听见前面静悄悄的,还看见有官兵站在通道附近,她就不敢从那去前面了。想了想,她跑到自己卧房后面,悄悄掀开窗格子,翻身爬了进去。

    哼,等她换一身衣裳,然后告诉人说她上山去找二姐姐了。没找到,晚上就回来了。她怕当官的罚她,就不敢出声,偷偷回房睡了。她还小,他们能把她怎么样?

    自黄雀儿出嫁后,这房间如今只剩她一个人住了。

    然才进套间,就听见外间有人说话,还是男子声音。

    她便大怒,以为有人又跟表哥姚金贵似的,昨晚睡她屋子、睡她床了;跟着又听见一个女声,是红灵,方才定下心来。

    也是,有哥哥在,断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可是红灵怎么来了?

    跟她说话的人是昝虚妄,她认得他的声音。

    心中一动,她就屏住呼吸,待在床后偷听起来。

    原来红灵和方火凤一早被接来泉水村,见了昝虚妄悲喜交集,诸般倾诉情形也无需细说。后来黄元有话要告诉方火凤,两人去了东厢黄元书房;昝虚妄也有话问红灵,不便在厅堂问,就和她进入黄鹂房内,又命官兵严守,不准黄家人靠近。

    然后,他便仔细询问妹妹来这的生活,黄元待她如何等。

    红灵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

    她想着小姐私奔来这,受了许多苦楚不说,还忍耐许多难言的委屈,此时见了大少爷,一是觉得有了依靠,二是想要讨主意,三也有撒娇的意味,便说得十分凄惨。

    为何撒娇?

    黄家人和泉水村的人只知道昝水烟是私奔来的,哪里知道她的尊贵?便是她这样的丫鬟都比他们的闺女尊贵。只可惜她不能对人说。如今大少爷来了,这个势能不借?也该敲打敲打他们。

    于是,她叙述的时候难免口气抱怨。

    昝虚妄虽然早知道黄元曾让妹妹做妾一事,此时听红灵亲口告诉,还是掀起滔天怒火;再听见说就这样杜鹃还不乐意,还出言侮辱妹妹不如卓文君高洁,眼中杀机陡现;后来听说杜鹃离家而去,黄元放手,为妹妹安排了后路,才平静下来,但依然面沉如水。

    再听到除夕之夜,黄家兄妹丢下妹妹去陪杜鹃,差不多到凌晨才回来,怒火再次炽烈;跟着是初一夜晚,全村人都聚集在林家狂欢,黄元又丢下昝水烟主仆,自去隔壁纵情欢乐,更和杜鹃眉来眼去,妹妹只好躲起来偷哭等等,再不能自控。

    正要发话,忽然转头朝套间内沉喝“谁?”

    黄鹂便从套间走出来,看着红灵两眼喷火。

    “你怎么这样瞎说八道!”

    红灵惊道:“三姑娘?”

    眼神不免有些闪烁,也知道刚才自己说得过了些。

    她不过是想激发大少爷的护短和怜惜之心,怕他埋怨小姐私奔丢了昝家的脸面就不管她了,所以说得格外凄惨,谁料被黄鹂听见了。

    黄鹂恨恨地看着她,才要说话,却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拖往套间内。她扎手蹬脚地挣扎扑腾,哪里能挣脱得开,渐渐眼光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