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圭看着前方一老一少慢慢行走,一边闲话家常,忽然觉得自己这些人跟着很可笑,与那温馨画面极不协调。想她本来在这山里过得好好的,朝廷一时派禁军来抓人,一时又封郡主,还拨人来伺候护卫,生生的把这日子搅乱了。
这农家小院根本不是他们待的地方!
他默默走着,心绪复杂。
与他同样沉默的,还有胡鉴。
他也看着前方一对祖孙,眼中意味莫名。
回到隔壁,众人已经忙开了。
当下杜鹃和林老太在廊下圆桌边坐了,圆圆就扑到老太怀里歪缠。小宫女采薇端着一盘用蜂蜜拌的莲藕片走来,道:“郡主,这是才采上来的新藕。林大娘用蜂蜜拌了的。”
残雪急忙用小碟子搛了几片,先奉给林老太,再搛了才放在杜鹃面前。
杜鹃赞赏地对她点头,吃了两片,禁不住夸“爽脆”,因问大头婶子“水那么深,谁下去挖的?”
大头媳妇笑道:“夏生早上挖的。雀儿喜欢吃。”
杜鹃就笑了,说“姐夫最心疼我姐了。”
她吃了两片,对花嬷嬷等人道:“嬷嬷也尝尝。又清甜又脆嫩呢。”说着起身,去屋里看刚才弄的鱼。
两个半大的木盆放在堂间桌上,上面盖着木盖。
杜鹃掀开盖看看,觉得差不多了,便对大头媳妇道:“婶子,舀些酱来。就舀……两碗,两大碗够了。”
大头媳妇急忙就去厨房舀酱。
等酱舀来。倒入盐少的那盆,用筷子搅拌均匀。
见鱼块都沾匀了酱。大头媳妇又问:“还放别的?”
杜鹃摇头道:“不用了。酱里面什么都有,再放别的。坏了鱼的鲜味就不好了。这还是因为春生能吃辣的我才放;要不然什么都不放,就放盐,那才鲜呢。等会我烘干了婶子尝了就知道了。我想味道不会差的。”
虽然是头一次做,但以她的经验决不至失手。
大头媳妇听了满脸是笑,想象儿子吃到鱼的情形。
晌午饭是黄雀儿掌勺,都是家常菜。
最近大家吃太多御厨做的精美食物,因此对这些家常菜格外青睐。况且黄雀儿的厨艺也是自成一家——黄家,或者说源自杜鹃,非一般乡下村妇可比。从花嬷嬷到张圭等人,无不觉得满意。
饭后,杜鹃要小憩一会,弦月等忙去伺候。
林家在岛上专门盖有一栋木屋给杜鹃,就在东面隔壁。里面的家什大多是从泉水村搬来的,原是林春西厢屋里摆的。
工匠们盖造时很用了一番心思:先在墙壁或者隔扇上预留出空间,将林春雕刻的山水林木、花草鸟兽屏风,并松柏竹兰、虎豹鹿鹤、日月星辰等各种小件镶嵌在木质板壁上,再配上屋内陈设的古色古香床榻、桌椅、柜、几、案。入目典雅质朴。
花嬷嬷命人将皇宫带来的珍奇物件挑出古朴雅致的青铜或玉器以及古画等摆挂上,再将帘幔蚊帐被褥等挂铺上,这木屋便成了极精致的香闺,古朴的外表下透出一种低调的奢华。
等杜鹃在拔步床上躺下。弦月放下粉色喜鹊登梅纱帐掩好,然后出去外面,和流风一块坐在廊下做针线。
杜鹃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后了。
她便对花嬷嬷道:“嬷嬷,今日不学规矩了。”
她这样说是因为最近一直在跟花嬷嬷学习规矩。从坐卧行到饮食标准,从宫中等级制度到参拜礼仪规定。十分繁琐严格。
花嬷嬷点头道:“也好,横竖郡主学得快,就歇一天。”
流风忙道:“咱们郡主随时一举一动都在练习,不学的时候也是那副样子,不必专门学。”
花嬷嬷微笑点头,看杜鹃的目光十分赞赏。
当下,大家簇拥着杜鹃来到隔壁,大头媳妇早等着了,问道:“郡主,这鱼腌好了?再怎么做?”
杜鹃道:“先用石板烤几块试试。”
于是黄雀儿忙和婆婆将石板支了起来,下面烧炭火。
这次,杜鹃不让人插手,亲自动手。
她侧坐在石板前,用筷子各搛了一块酱鱼和原味鱼片,搁在石板上,又叫黄雀儿“把炭减些。只留几块就够了。”
黄雀儿急忙用火钳搛出几块红旺旺的火炭,避进泥炉。
杜鹃就着这小小的炭火煎鱼,一时又翻个边;看看色泽,用筷子轻轻戳一下,然后继续煎;觉得差不多了,就用筷子在鱼块边角夹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凝神细品。
众人就见她脸上含着恬静的笑容,像慈母,又像热恋中的女儿家,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所做的食物上,那样专注,忘记了身周的人们。
流风先忍不住了,问“好了郡主?”
杜鹃这才惊醒,忙道:“能吃了。”
说完叫拿碟子来搛,分成小块,给大家都尝尝,然后各自说说味道如何。
等众人吃的时候,她又煎了两块。
这次把炭火又撤了些,煎得更慢了。
旁边,大家都尝了一点鱼,也不知是太少了,还是真的太好吃,一个个都惊叹,说又鲜又脆嫩。酱鱼片尤其受欢迎,说比原味的鱼更有味道。那一点微微的辣并未掩盖鱼的原本鲜美,入口更开胃;再说酱里面放了大虾,本身就鲜;还有辣椒也是回雁谷种出来的,平日清炒了吃在嘴里都鲜巍巍的,如今三相结合,真真是相得益彰了!
杜鹃就笑了,看样子这新菜式很受欢迎。
第二次的鱼烤好后,立即又被分抢一空。
赵书成实在受不了,道:“郡主,多烤些。”
杜鹃笑道:“想吃你们就去捞鱼自己弄了烤,又不是什么难事。我这个不成,要做鱼干带给林春的。”
赵书成听了无语,无比嫉妒林春。
他想不通,林春哪里好了?得郡主这样青眼相加!
黄雀儿微笑道:“好了杜鹃,你过来让我烤。我看了都会了。就是用小火慢慢炕,对不对?也不是很难的。你去忙你的。”
杜鹃摇头道:“不在这烤。用大锅慢慢炕。”
大家听得一愣,流风道:“不烤郡主为何烧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