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

作者:田缘

    这日晚膳杜鹃是在坤宁宫用的,正元帝和太子都在。

    席间,杜鹃得知太子妃已定为王澄,十二月十八大婚。

    另外,还有两个侧妃,分别是郑六姑娘和镇远公府的宋姑娘。

    “钦天监已经为你选定大婚日子,定于明年三月一日。”正元帝看着孙女道,“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一应事务朕已经交与勇亲王主持。”

    杜鹃忙道:“谢谢皇爷爷。”

    一面心里想,明春就能回山里了。

    炎威太子看着她,想起下午听见她对王澄说的话,心里很伤感——这个女儿太通透,明明他有那么多女人,她却怕他身边没有贴心人。

    她这一嫁,又要回那山里去,便是他也不能轻易得见了。

    这一晚,他很沉默。

    ※

    接下来的日子,宫中为了迎娶太子妃忙碌起来。

    加上年关将近,各处来京进贡朝贺的,络绎不绝,京城和皇宫都呈现一派热闹繁荣景象。

    在这热闹中,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掀起一小簇浪花,跟着就无声无息,被接下来的太子大婚、迎新年、靖安郡主大婚给压下去了。

    这便是秦嫣的婚事,顺亲王——已经恢复亲王爵位了——到底还是对昝尚暗示,说要送女儿去城外皇家尼姑庵。

    他也不是威胁,秦嫣如今真是高不成低不就。

    她先在皇宫落水,闹得沸沸扬扬,接着又惊马,谁敢娶?

    有想攀附权贵的想娶。顺亲王又看不中。

    只有昝家,正好在他图谋范畴之内……

    昝尚却也一直在想主意,他提出要昝虚极娶秦嫣。

    顺亲王一愣,这主意虽好,只是对秦嫣却不利。谁知将来昝虚极会对她有没有芥蒂?还有,嫁给昝虚妄名正言顺,嫁给昝虚极却像是逼迫昝家一样。别看昝尚提亲很诚恳,真要他儿子娶秦嫣,只怕就要怀恨在心,所以他拒绝了。

    昝尚便去叩见正元帝。

    正元帝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同意了这桩婚事。

    为示皇家胸襟,他表示秦嫣进门后,与昝虚妄原配不分大小,平等相对。可大靖根本没有平妻一说,秦嫣其实还是妾。为了不丢皇家威仪。他便封秦嫣为荣福郡主。

    郡主进门,谁敢当她是妾?

    孔少师听后跌足叹道:“荒谬,荒谬!”

    因此觐见皇帝,说此事乱了纲常。

    正元帝反问他,可有好主意解决此事。

    孔少师哑口无言,他还能帮秦嫣做媒不成?

    心里气愤不已,觉得最近朝廷好些事都乱了。

    这且不说,且说荣福郡主十二月十四成亲那日。也是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八人抬花轿出了王府,迎进昝家。

    昝府,新房内富丽堂皇、喜气盈盈。龙凤红烛明晃晃照着,昝虚妄站在喜床前,揭开红盖头,看着身着凤冠霞帔、大红喜服的娇媚新娘有一刹那恍惚。

    他做梦也没想到,今生他会成亲两次。

    妻子健在,成亲两次!

    是的。昝家是以正妻之礼迎荣福郡主进门的。

    虽然早已经见过秦嫣,他还是为她的美丽惊艳。

    在此之前。他也听说过秦八姑娘的名声;可是,自从靖安郡主进京后。这名声就再也没起来过。

    如今他对着这美艳无双的女子,心里没有欢喜。

    眼前闪现一个安静的女子身影,那是他的妻子曹氏。

    他心里猛然一缩,疼得扯了一下。

    真是奇怪,他怎么这样多情起来了?

    就算没有荣福郡主,他以前也是纳妾的。

    他有两个妾,纳得理所当然、心安理得。

    可是今天是怎么了?

    不期然的,他又想起靖安郡主,那个黄杜鹃。

    她是那么不同。

    当初他去拿她,她大咧咧走进黄家子,跟他脸对脸冷笑“你们兄妹俩很像。长得像,行事方式也像。”

    “……你说,要是我有个比你更厉害的哥哥或爹,就凭你的所作所为,他们能绕过你吗?”

    “你们在这骚扰百姓好些天,给钱了吗?”

    “按什么价给的?……”

    “我没本事逃走,自杀的本事还有的。惹火了本姑娘……”

    “我还有一句话没告诉你:这年头,光拼爹娘还不行,爹娘再有本事,也不如自己有本事;家世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好。这会子你喊爹,昝巡抚就算驾着筋斗云也来不及救你了!”

    家世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好!

    她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这句话,居然就那么从几百官兵的手下逃走了。

    那一次,他险些丢了性命!

    然他的妻子不是靖安郡主那样的人。

    她温柔善良、贤淑柔弱。

    她以他为天,从不会反驳任何事。

    如今,这天被乌云遮住了,她的生活将暗无天日。

    她是那么温柔,从知道这件事起,没说一句抱怨的话,甚至没有表现出悲伤和不甘。每天每天,她都柔声细语地教导两个儿子,看不够似的陪着他们。

    没有任何人逼迫她,她却像凋谢的花儿一般,日渐消瘦。

    照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她就要给眼前的郡主腾位置了。

    他一直以她的天自居,眼睁睁地看着却没有任何办法。

    忽然他又想起黄元,当初宁死抗拒他的情形。

    他仿佛被打了一个耳光——

    那对明晃晃的龙凤喜烛,还有新房里的一切,都仿佛在耻笑他,耻笑风水轮流转,如今他也尝到被人逼迫的滋味了。

    他便轻笑,盯着眼前女子。

    他粗暴地扯去她的衣衫,将她扔到床上。百子千孙帐幔一放,遮住一床春意。就是这春风来的猛烈了些,也不大解风情,倒像外面凛冽寒风。

    秦嫣看着身上冷酷的男人,毫不怜惜地冲撞她。疼得眼泪直滚,心里却很满意,因此死死咬牙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