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将后面厢房收拾一间出来,黄鹂回来了。”
黄元若其事地对陈青黛吩咐。
“黄鹂?”陈青黛吃惊地看着他,“在哪?”
“跟公主进宫去了,明天回来。”黄元道。
陈青黛结巴道:“小妹她……她这些年去哪了?”
黄元瞅了她一眼,道:“回雁谷。”
陈青黛便不再问了。
他这表情就是不愿再多说,问了也白问。
饭后,小丫头和婆子收拾桌子,陈青黛便和方火凤去后院了。
黄元在书房歇了会,一面仔细想之前的事。
少时,他起身往后院来找方火凤。
因见西厢房内亮着灯,知她们在为黄鹂收拾屋子,便走了过去。
经过下,就听里面道:“……黄鹂是被我大哥给害了,又被林‘春’救了下来,藏在回雁谷,一直跟靖安公主在一起。今天下午……”
原来是方火凤,在告诉陈青黛黄鹂的事情。
陈青黛惊叫道:“你大哥?他……他怎么这样心狠?”
屋内静默,方火凤没有回答。
陈青黛接着道:“我是说,他要对公主下手,还有个理由;可是黄鹂是表哥的妹妹,他怎么能……”
方火凤轻声道:“人糊涂起来,是没有理由的。”
陈青黛就不出声了,似乎颇为赞同这话。
隔了会,方火凤又轻声道:“我跟你说这事,是想着公子心里不痛,怕是不想见到我。我也不能不顾他的感受,故意往他面前凑。所以,往后家里的事你多‘操’心些,我就不去前面了。他身上的伤才好,又被这事一气,你要好生照应他。”
陈青黛道:“这……是表哥说的?”
方火凤道:“就算没说,先让他清静几日总不会错。黄鹂回来也是一样,见了我肯定觉得刺心,我还是少出去刺眼。”
屋内,陈青黛听了这消息,又意外又开心,又有些同情方火凤。
她一口应承下来,叫方火凤不要担心。
“表哥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大哥做的事,不会怪到你头上的。等过几天这件事印象淡了,他就好了。要我说,你是该躲两天。你大哥这事做得太丧良心了!黄鹂才多大呀,他怎么能下得去手?那时候,你还是要做黄家媳‘妇’的呢,他就这样,也太仗势欺人了!我说,他到底为什么呀?”
陈青黛先是安慰方火凤,后来又止不住心里得意:人命关天哪!昝大少爷对黄鹂做出了这样的事,表哥能对方火凤印象好才怪呢。
顿时,她觉得自己娘和姨父那点丑事就不够看了,也觉得没那么丢脸了。这次她和方火凤半斤对八两,打了个平手。
因此缘故,她越说越顺口,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方火凤见她明明幸灾乐祸,还要故作大度安慰,也不点破。
但她是什么人,能任由陈青黛嚣张吗?
啰嗦两句她可以当听不见,但要借此踩踏她可不成。
因此她叹气道:“刚才不是说了,人糊涂起来,没有道理可讲。比如姑娘的娘和姨父:当初公子虽然犯了事,可还没最后定论呢,就生恐被连累,急得又是退亲,又是找公子的亲爹娘来,要跟他撇清关系。——他要早帮公子找亲爹娘还是一桩功德呢;那时候这样做也太叫人寒心了。这还是从小儿养了十几年的呢,你说可不糊涂?”
一席话堵得陈青黛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下可真是半斤对八两了。
黄元听到这,也不进去了,转头就回。
到书房叫小丫鬟,“去请方姑娘过来。”
一时方火凤来了,轻声问:“公子找我?”
黄元示意她坐下,然后道:“有件事要问你,总忘了问,今天见了你哥哥才想起来:上次齐雪英说,我让他转‘交’一封信给虚极兄。这是怎么回事?”
方火凤忙道:“是有这么回事。我也差点忘了呢。那信是我写给二哥哥的。我不想齐公子他们知道我的来历,就仿了公子的笔迹,假托公子之名写给二哥哥。”
黄元点头道:“原来这样。”
漫不经心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
方火凤歉意道:“该早些告诉公子的,那时靖安郡主被掳,黄伯父伯母心情不好,我们也心急,就‘混’忘了。”
黄元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要紧事,我就是问问。”
说完,两人就沉默下来。
方火凤看着他神思恍惚。
没想到她也有在他面前用心机的一天。
尽管没有害他之意,也失去了原先的坦诚。
终究,她也沦为那些内宅‘女’人一样了!
似乎过了很久,她幽幽道:“黄鹂的事,我真的很难过。其实我当日背后有追问过哥哥,可他坚决否认。谁知到底还是他做的,也瞒不住。天恢恢,疏而不漏,可见人不能做亏心事。”
黄元听了,轻声问:“你怪他吗?”
方火凤眼中一热,鼻子一酸,痛苦道:“怎么怪?就不说他是我哥哥了,光凭他为我落得这样下场,我怎么能怪他恨他!可是我也法感‘激’他,要不是他,我怎么会……”
她用双手捂住脸,低声哭泣起来。
黄元不出声,书房里只剩下呜呜低咽。
小顺在里间读书,一声儿也不出。
不知哭了多久,方火凤觉得心里畅了些,用帕子擦了泪。
她想着自己该走了,抬眼却发现黄元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那目光不是同情,也不是责怪,温润的眼神似乎传达一种言语。
方火凤愕然愣住,和他静静相视。
‘女’人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便会增加难以言喻的魅力。
男人也一样,甚至加深沉‘迷’人。
黄元的眼睛就会说话,不过少有人看得懂。
方火凤是聪慧的,也是灵透的,对他爱入骨髓,因此只愣了一会,忽然便如雷轰电掣般颤抖起来。
她面‘色’苍白,慌‘乱’道:“晚了,公子请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