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说日子还是能过的,只是他当了官儿,来往人情多,家里又要用下人,而元梦斋又不能再开了,所以难免有时拮据,暂时借银周转也是有的,不过很就能还上。
他说得很轻巧的模样,却把黄鹂给惊呆了。
从来以攒钱发家为奋斗目标的她简直不能容忍。
原先的黄家,黄老实两口子是不顶用的,从来都是她三姐妹当家。可如今大姐出嫁了;二姐认祖归宗了;她又失踪几年;哥哥只会读书做官,不会管家;方火凤和陈青黛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只会‘花’钱,家里没人管,可不就生生败落了!
这样下去可不成,得想法子扭转这局面。
当下,她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急忙追问家里眼下的收支情形。
黄元记‘性’倒好,一一告诉了她。
见她翻着眼睛掰着手指算账很费力,忙叫陈青黛把账本拿来。
账本拿了来,小顺又拿了纸笔来,黄鹂就忙开了。
她一边问一边记,一会说这一项开支往后削减了,一会说这项人情礼换哥哥的字画代替……算来算去横竖都是不够的。
能够吗?
黄元给凭空添了好些人情礼呢。
这些他一个晋的官员根本不用送的。
黄鹂越算越心焦,立即说“我明日去和卤面馆的东家谈,和王家合伙开面馆。把面馆做大!”
黄元眉头一跳,急忙道:“不成!咱们家现在不能明着经商。”
黄鹂疑‘惑’地问道:“怎么二姐姐能开铺子?”
黄元咳嗽了一声,道:“公主为此事和朝臣还吵了一架呢。但公主卖的都是凤尾山和回雁谷出产之物,同贱买贵卖的商贩不同。”
黄鹂听了。转着眼珠想了起来。
想了一会,她道:“那铺子我也是有份子的。凤尾山是二姐姐的,但山上的茶树我可帮着种了不少。有一半是我种的呢。这项收入二姐姐肯定会给我的。”
她这时才发现:虽然她还在叫杜鹃“二姐姐”,但是她们姐妹已经不是一家了,二姐姐的银子宝贝再多。也不是她的,她不能随便就拿来用。
这一认知让她很沮丧、很不习惯——
原本二姐姐的就是她的!
但她是不会认输的,因此心里筹划开来。
一面又对黄元安慰道:“哥哥你放心。你只管用心做官,小顺只管用心读书,剩下的事都‘交’给我。”
黄元使了这个法子让妹妹‘操’心烦神,却半点不惭愧。
他欣慰笑道:“有妹妹在就好了。哥哥就放心了。”
又对陈青黛和方火凤吩咐道:“妹妹回来了,这家还‘交’给她当。妹妹最会过日子的。往后家里所有开支都由妹妹说了算。”
陈青黛和方火凤急忙点头答应了。
黄鹂当惯了家,觉得理所当然,当夜就忙了起来。
一则是她秉‘性’喜敛财,手又紧。见不得家里入不敷出;二则她觉得忙起来没空想那书呆子,心里疼得好过些,所以就当大事来忙。
黄元见她安定了,心下才踏实,才转向公务。
昝虚妄谋害黄翰林妹妹一事还是在朝中掀起了风‘波’,有御史趁机劾昝尚书,想要将他挤出内阁,被炎威帝以“已罚昝雄飞闭‘门’思过”为由压下了。
街头巷尾却传出了黄元与昝家反目成仇的流言。
那些想要黄元做‘女’婿的人家心就热乎起来。
这且不说。且说方火凤,这些日整天浑浑噩噩。
昝虚妄的丧事虽不好大办,终究是要入土为安的。
停灵期间。方火凤不能回家吊丧,心里难过又不安。
这日晚间,她向黄元请求,明日要去慈安寺上香。
黄元自是明白她的心思,点头应了。
第二天,方火凤便带着刘妈。雇了一辆车,往松山慈安寺而来。
进了寺庙山‘门’。挨个殿堂一路拜过来。这时进入一间小院,里面单供的是观音。这里已经靠近山顶。且在寺庙的西面,十分僻静清幽,往日她来过的。
她心里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待一会,因此回头吩咐刘妈道:“你在外面等我,我想在菩萨面前坐一会。”
刘妈点头,便在外面等候。
方火凤跪在蒲团上,对着观音像磕了三个头,轻声默祷。
正在这时,旁边帐幔掀开,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到她身边。
她感觉到,忙睁开眼睛抬头一看,竟然是秦嫣。
“你……怎么在这?”方火凤警惕地问。
“自然是专‘门’来见你。”秦嫣冷冷地说道。
“郡主见我做什么?”方火凤问,一面不动声‘色’四下打量。
“别看了。这里没别人。你跟我来后面,我有话对你说。”秦嫣直截了当命令,然见她不动,遂冷笑,“怎么,怕我害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半死不活的,还用得着别人来害吗?”
方火凤被‘激’起傲气,再者她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让秦嫣利用的,便起身道:“既然郡主有请,自当奉陪。”
当下两人穿堂过道,往后院走去。
到了后院,在一株青松下站定,方火凤看向秦嫣,“郡主不在家为哥哥守灵,专程来此有何指教。”
只一句话,就将秦嫣惹得冒火,颤声道:“守灵?本郡主嫁了才两个月,就要为夫君守灵,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方火凤听了,垂眸不语。
她虽然心里难过,在这点上却问心愧。
秦嫣大概也想到此节,转而道:“他是你哥哥,哥哥爱护妹妹原也应当。只是他所作所为若能换来你幸福,倒也不枉他一番苦心;偏偏如今黄元当你仇人一样。只恨甩不掉你,你这昔日‘艳’冠京城的才‘女’有什么脸面!要说单为了黄鹂的事,也就罢了;其实你心里明白,你心心念念爱慕的状元郎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冷落你,还因为靖安公主!”
方火凤被她如此揭短。几乎站不稳。
“郡主来此,就为了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