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黄蜂岭等处高山绝巅、悬崖峭壁、深山老林,太上皇心中虽惊,还强自镇定;太上皇后则心惊胆颤。不免后悔,心想不会将老骨头丢在这里吧?
至回雁谷山外,连抬也不能了,杜鹃亲自背负太上皇后,林春亲自背太上皇,灵隐灵烟分别背着两个年轻的嫔妃,翻越绝巅。
这一回,连太上皇也后悔了,只是不好说的。咬牙支撑。
下山途中,眼前奇景不断变换,他才渐渐心情开朗。
等到谷底,早有林大爷、林大头、花嬷嬷、韩公公率太监宫嬷抬了木制的小巧敞轿等在那呢。见面大礼参拜。彼此都激动万分。尤其是林大头,看着林春和杜鹃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唯有咧着大嘴傻乐。
今日林家万千大喜。多少代从不曾有的荣光!
林老太爷跪地请道:“请太上皇、太上皇后上轿!”
杜鹃也笑道:“爷爷,奶奶。上轿吧。里面的路都铺了木头的,好走的很。坐这轿子。能看沿途的风景。这一路看过去,保管爷爷奶奶不后悔来这——之前爷爷奶奶可是都后悔了吧?我都看出来了。”
太上皇乐呵呵道:“好,爷爷坐了。看可像你说的那么好。”
当下太上皇后也上轿,众人抬起,沿着枕木铺成的栈道往回雁谷逶迤行去。杜鹃不愿坐轿,在前引导,林家诸人陪同,一路介绍过去。
拐过一个山嘴,便进入回雁谷了。
沿途两边的庄稼地里,树林里,河边泉边,都有许多劳作的农人。看见华丽丽的队伍行来,立即扔了农具,就势跪地参拜:“恭迎太上皇万万岁!恭迎太上皇后千千岁!恭迎公主千岁!”
看着阡陌纵横的农田,看着黑糙的农夫农妇,看着这山山水水,杜鹃只觉比亲切、踏实,愤懑不安了多日的心宁静下来,便是伤感也变得淡淡的。
天上地下,草木飞禽走兽都在抚慰她伤感的心!
在这大自然,不由把生死也看淡了。就像一棵倒地的树,不幸被猎的羊,不会让人悲伤太久。死亡就纯是死亡,忽视了杀伐和阴谋、丑恶,只当一切都在演绎生死轮回。
人死了,哭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剩下的,都是记忆!
传下去,成了过往!
林春低声对她道:“才一年,就开了这么多田地!”
那口气,满满都是喜悦。
他跟她是一样的,终还是喜欢这里一些。
他们在京城都经历了生死纷争,见识了人心险恶,对万人仰望的荣光炫耀就没那么羡慕和沉迷了,反而想逃脱。
陷得不深,也极容易就脱身出来,没有后悔。
没有像郑家老三丢了爵位一样的不甘。
他悄悄地握着她的手,传达言的安慰和喜悦。
杜鹃真心地微笑,一面看向皇爷爷和皇祖母:他们从繁华喧嚣的权利巅峰来到这,会不会不习惯?肯定没有她这般感受吧!
“哎呀,这庄稼长得好!”
太上皇一路观看,一路挥手叫起,好像也十分开心。
说话间,很便来到公主府前,杜鹃却命令道:“别停,去湖边。”
邱公公急忙道:“公主,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已经累了,须得歇息,若要游玩,还是等明日再说吧。”
杜鹃道:“这我还不知道!不是去游玩,是去湖边一处庭院歇息用膳。那里敞亮,景致也好。”
太上皇忙道:“就听公主的。”
他正得趣,也不肯就此缩进屋。
这公主府看着倒好,可他一辈子住的都是巍峨宏伟的殿堂,才不会稀罕呢。孙女说湖边好,肯定就好。
于是一行人逶迤来到回雁湖边。在一处小院前下了轿。
举目一看,简单的木栅栏围着精致的三间临水木屋。并匾牌。
花嬷嬷道:“所有盖的这些亭台楼榭,都等公主回来了赐名。”
杜鹃笑道:“有皇爷爷在,还用我来班门弄斧?等皇爷爷休息过来了,再亲自题字,林春雕成木匾挂上,那才是绝世珍宝呢。”
太上皇听了十分喜悦,笑道:“爷爷一来你就使唤爷爷。”
这时,所有谷中住户人口都涌了来,在林太爷引领下。匍匐一地,正式参拜太上皇等人;大小娃儿们是高喊“皇上!”“皇后娘娘!”“公主!”“驸马!”尤以看向杜鹃和林春的目光最热切欢喜,这两人他们熟悉嘛!
杜鹃和林春含笑招呼,太上皇也命大家起身。
皇后朝崔嬷嬷看了一眼,崔嬷嬷忙命太监大把撒精美的糖、果子和铜钱,顿时娃儿们都抢疯了,欢呼雀跃不止。
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看了笑得合不拢嘴。
闹了一阵,林老太爷吩咐大家都回去各干各事,别扰了太上皇和皇后歇息。
太上皇却指几个老丈。说要他们陪同说话。
那几人大喜,当下一齐跟着进屋。
这木屋靠湖的那面墙齐腰以上全开了户,屋后接有类似抱厦一样的水上敞轩,配有茶几和小木椅。可尽情观赏湖面景致。
此时时令正是三月下旬,傍晚时分,和风细细。满天彩霞映着湖边连绵的青荷与红莲,各色鸟儿此起彼落、翩翩飞舞;回雁湖中间波光粼粼。几叶木筏如浮萍;正中的回雁岛隐有丝丝缕缕雾气升起,与绿树翠竹彩鸟及木屋混合。朦胧如仙境。
四周山上,古木森森、苍莽不见其巅。
太上皇等人只觉双眼不够看了,不住感叹询问。
“哎呀,果然好地方!”
“这荷花怎开得这样早?”
“这里荷花一年四季都开的。”
“这儿不冷不热,一年四季都是这个样子。”
“老人家高寿了?”
“太上皇,我老汉八十八了。”
“哦,这样高寿!这位呢?”
“皇上,小民九十五了。”
“哈哈,如此说来,朕算是‘年轻’的了!”
……
太上皇越问越心惊,眼睛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