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聂家就住在离崔家不远处,聂二的父亲在县城里给有钱人家的少爷教书,昨日回来了,与孙氏疼儿子不同,这位聂夫子面黑心也黑,最得意的就是有了聂大郎聂秋染这个品学兼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儿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出息的,而聂夫子最看不惯的就是聂二这样成日没个正形,在村中与人闲耍,一天不思进取,却只知闹得鸡飞狗跳的,聂夫子重规矩,村里几乎没有不怕他的孩子,聂二他娘宠他得厉害,可若是在聂夫子面前,孙氏起不了什么作用,聂二今日没回家,恐怕回去少不得一顿打了。聂夫子打人可不带眨眼的,那叫一个心狠,有回崔三郎看到过聂二挨打,聂夫子直打得聂二嗷嗷叫,那声音跟猪被杀时的嚎叫似的,渗得让人心里发慌,若是换了旁人敢动聂二一根寒毛,孙氏要跟人拼命的,可聂夫子一动手,孙氏却只敢在一旁抹眼泪而已。
见他毫无义气的嘲笑自己,顿时聂秋文有些愤怒,也夹杂着一丝心虚和害怕,梗着脖子道:“跑什么,我不跑的!有谁敢打小爷我!”他正说着,突然间外头就传来孙氏着急的呼唤声:“二郎,你跑哪儿去了!二郎,赶紧回家了,你爹找你呢!”
聂秋文刚刚还说得英勇,这会儿一听到声音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脖子缩了一下,脸上露出怯意来,崔薇忍不住咬着嘴偷笑,聂二看在眼里,顿时脸上一红,又听到只得他娘一个人唤他而已,背脊顿时挺了起来:“是我娘来,怕什么!”
他说完,又想到刚刚崔三儿嘲笑了自己一回,可惜崔三儿这几天乖得很,没什么好让他拿来说嘴的,转而回头望着王宝学,不客气道:“看到没有,我娘找我来了,你爹娘都不关心你的,现在还没发现儿子不见了!”王宝学躺着也中枪,聂二跟崔三儿斗嘴,说他干什么!王宝学翻了个白眼儿,这家伙平日看着不声不响的,其实也是个调皮捣蛋的主儿,这会儿心里不服,可是想到自己上午才踩死了人家一只蝈蝈,找遍了田地都没发现第二只那样大的,这会儿正理亏着,也不还嘴,只当没听到了。
这头几个孩子还斗着嘴,那头孙氏像是长了千里眼一般,声音越发朝崔家近了,大声道:“聂秋文,你给我出来,你爹可是等得急了,要再不出来,我可救不了你!”
一听到你爹两个字,聂二顿时焉了,转头就慌乱道:“崔三儿,你可得救哥哥这一回,若是哥哥这一回去,可没活路了,我爹是要打死我了!往后兄弟没了,你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
崔薇听了这话,更是忍不住笑得更加厉害,也不知道聂夫子做了什么,使得聂二一听到他爹名字就怕成这样,她在一边看好戏,见聂秋文慌得跟无头苍蝇似的,那厢被点名要救命的崔三郎却全无兄弟之爱,站起身来满脸正义道:“怕什么!躲得过中午,躲不过晚上,说不准你躲了,聂夫子下手更狠!男子汉大丈夫,不过是痛一时,反正死不了的,留得一口气在,你娘几日不就将你养好了?”这番歪理,却是听得聂二点了点头,他也知道他爹脾气,若是他这会儿躲了,恐怕晚上打得更凶,他爹可不是今日孩子不见了,会着急心慌的主儿,他多不见一刻钟,他爹只会在心中想着要多加几棍子!
想到这儿,聂秋文也不敢躲了,哭丧着脸一副大义凛然道:“也是,小爷我怕什么,不过是一顿打而已!”话说着,却是抖着双腿出去了,不多时便传来孙氏松了一口气的叫骂声。崔薇看自家三哥义正言辞的模样,又想到他平日毫无气节的样子,顿时心下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小看了他,没料到崔三郎也有如此懂事的时候,谁料一转头,崔敬平就双股颤颤重新跌坐回椅子上头,王宝学慢吞吞抬头看了他一眼,抬抬眼皮道:“吓着了吧?”
这话没头没脑的!谁料崔敬平点了点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那是,聂夫子厉害得很,上次我瞧他打聂二,唉哟跟我奶奶之前打咬人的狗崽子似的,丝毫不歇手的,那聂二命都险些送了出去,躺床上养了半个月,我要是留他,聂夫子找上门儿来我娘一定不会救我。”崔薇一听这话,顿时无语。好家伙,原来这小子刚刚哄着聂二出去送死呢,就怕担上一个窝藏‘罪犯’的名声而已,亏她还认为崔三郎是有道义懂事理的,没料到这小子贪生怕死,只怕兄弟连累他而已。
聂秋文跟他做朋友,可是被哄着回去送死了!崔薇没料到自己这个三哥还是个小腹黑,顿时下意识离他远了一点儿,那头王宝学听了崔三郎的话也跟着心有戚戚焉,点了点头:“聂夫子厉害得很,不过他是有大学文的人,我爹娘也可怕他了,要是今儿回去聂二儿挨打一顿消了他的气,不跟我爹娘告状就好了!”这也不是一个好东西,没有意气,出卖朋友以求自保的!
崔薇眼皮儿不住抽搐,看这俩小家伙说得隔壁那聂夫子跟青面獠牙的煞神似的,她忍不住笑了好几回。不过她听了几句,也渐渐悟出味儿来,小孩子怕夫子就跟以前现代时小朋友怕老师一般,都是同样的道理,尤其是在此时读书人地位尊贵的时候,难怪杨氏这样疼崔三儿,崔敬平却说要是聂夫子找上门儿杨氏救他不得了。在这小湾村众人眼中聂夫子就是一个了不得的,杨氏平日听到他名字都不由自主露出恭敬之色,就连崔佑祖的名字都是人家取的,若是他找上门来要问崔三儿,杨氏恐怕再心疼也会认为儿子是真犯事儿了,说不得要大义灭亲一回!
两个小孩子说了几句话,那王宝学到底是个小孩儿,也怕聂秋文的乌鸦嘴真成了真,自己的父母到这个点儿了还没有过来找自己,便有些担忧了,坐了一阵就要回去。崔三郎也不挽留,只挥了挥手连人都不送就让他出去,崔薇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谁料王宝学也不客气,拍拍屁股起身自个儿出了堂屋拉开院子门就走了,临走时还满面愁容的样子,到底是个小孩子,崔薇也有些担忧,回头问崔敬平:“三哥,猴子哥他家里当真不找他了?”不会气得狠了,这会儿便当做没有这个儿子了吧!
“如今这样忙,王叔王婶儿这会儿还在地里,估计没回来,谁敢管他!”崔敬平想到那两个头脑里装了草包的幼稚小孩儿,被人一哄哄就当了真,顿时心里生出一种森森的优越之感,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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