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大神

作者:崔走召

    所谓“二神儿”,在东北的民俗中,曾经非常有名,因为它与一个词语息息相关,那就是“跳大神”。

    跳大神这种职业,在东北同‘阴阳先生’一样的出名,所谓跳大神,简单的说,就是一种让活人与‘死人’或者‘神怪’沟通的仪式,说起来这种仪式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历史,早在亘古时期,人们畏惧自然神明,经过摸索之后,便发现了能够与‘神灵’沟通的方法,而这种仪式便是其中之一。

    更准确的说,这是萨满巫术的分支,也是仅存至今所剩无几的一种神秘之法,在历史和野史上我们也能时常寻见巫术的影子,古代帝王都信奉天命,凡有重大之事发生之时,都会祭祀上天祈求帮助。

    到了清朝时期更甚,满族自女真时期便信奉萨满教,直到清太祖努尔哈赤得势之后更甚,就算今天我们在沈阳故宫内,依旧可以看当年萨满仪式所用之事物,可见当时皇族对萨满教的尊重及敬畏。

    经过历史的磨合之后,虽然萨满教已经不复存在,不过这种仪式就以另外一种形态保存了下来,这就是我们现在所讲的‘跳大神’,它正是由当时的‘萨满驱邪舞’所演化而来,在满族的发源地东北(今山海关以北)更甚,甚至就连当地的戏曲形式二人转之中都有其身影。

    跳大神,一般是指两个人,通常为一男一女或者两男,或两男两女所完成的一种‘请神’形式,在整个仪式过程之中,由一名体质独特的人充当‘神仙’来时的‘容器’,这里讲的体质独特,是指‘身怀邪骨’者,邪骨,可以理解成一种体质,再说简单一些,就是这些人天生八字不硬,或命格不全,火气不旺,也许你我身边都有这种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体质不好,很容易生病,爱哭,夜里很容易忽然间的害怕,也许还会或多或少都会看到或遇到一些常人无法见遇之事。

    其实说白了,在这个世界上,这种人很多,他们有的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体质之事,而这种人在‘跳神’的仪式中的名称,就叫‘大神’,除了个别骗子之外,‘大神’要做的事很少,他们大多的感觉就好像是睡觉一样,被附身之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仪式中另外一人所扮演的角色,就显得举足轻重,他们才是支撑整个仪式的行家,土话里面称之他们为‘二神’、‘帮班’,而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则通常为‘帮兵’。

    整个仪式由帮兵主持,他们身带萨满遗风,仪式之时,大神身穿神袍花袄,手持金针银线,头戴百花穗冠,佩挂腰铃脚铃,而帮兵则手持单面八弦驴皮鼓,通过秘传唱词配合驴皮鼓点大声吟唱,以起到‘请神’或‘调清风’的作用。

    要说这听上去虽然邪乎,但却并非空穴来风凭空社稷,这玩意儿建国以前农村里面还真挺常见,但是四九年以后,就基本上灭绝了一段时期,至于因为什么,这里就不再多说了。

    当时我太爷爷一听这瘸子竟然是‘跳大神’的,心中不由得悲喜参半,他喜的是这瘸子很诚实,该是啥就是啥,不会忽悠他们,而悲的是……妈的跳大神一般都是俩人啊,现在这年月正是破除迷信打倒牛鬼蛇神,这要上哪儿去给他找‘大神’去?

    老瘸子似乎看出来我太爷爷犯愁了,便对我太爷爷说道:“你也不用犯愁,我跟其他跳神的不一样,只要你们能帮我,我自己就行。”

    “真的?”见到又出现了希望,我太爷爷慌忙问老瘸子:“怎么帮?”

    老瘸子对我太爷爷讲,他跳神的方法跟寻常跳大神有所不同,他有某种手段,不管是谁,只要不是天生‘先生命’的人,都会被请来的东西附体,而我太爷爷听罢之后顿时主动请缨,希望老瘸子马上开整,不过老瘸子却摇了摇头,他对我爷爷说:“老哥哥你一把岁数了,真要请下神来你也折腾不起。”

    说完后,他转头看了看我奶奶,我奶奶当时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她虽然害怕,但是又瞅了瞅自己的男人,虽然他平日里不务正业,但却也对她很好,正所谓夫妻情深,所以我奶奶想了想后,还是颤抖的点了点头。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老瘸子说,真正的跳神,必须得等黑天,这是‘它们’的尊重。

    自古以来,阴阳定论,万物自有规则伦常,人从出生开始便要遵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便是规则,如若强行打破的话,必定腑脏受损,这也是为什么经常熬夜的人身体都不好的关系,科学上管这个规律叫做生物钟。

    可以说,白天才是属于人类活动的时间,而夜晚,则属于那些肉眼所见不到的‘东西’的活动时间,虽然人与它们的生活不会交集,但刚才讲过,在古时候就有能与它们沟通从中获取某些利益的‘话事人’,正所谓进庙烧香,遇佛磕头,求它们办事,不能让它们迁就你,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我奶奶心情忐忑的又热了些饭菜,那老瘸子吃饱后,便闷头大睡,看来他一路逃荒到这里,确实糟了不少罪,而我太爷爷与爷爷奶奶哪里睡得着,只能怀揣着不安静静的等着,直到后半夜一两点钟,那老瘸子这才醒来,他醒了以后也没二话,直接打开了自己的破包袱,里面是一件干净的黑棉袄和一些什物,老瘸子洗了把脸,换上了那件黑棉袄后,又拿出了一件头冠和两串铃铛交给了我奶奶,他叫我奶奶把这三样东西戴上,并且吩咐了一些话给他。

    老瘸子对她说,等一下闭上眼睛,最好什么也不要想,如果身上发冷的话也不要说话,最重要的是再害怕也别跑,因为你一跑,请来的东西就会跟着你跑,到时候你会被累死的。

    我奶奶颤抖的点了点头,她见我太爷爷扶着我爷爷坐了起来后,便按照那老瘸子的话,脚踩着地坐在了炕沿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在我奶奶刚闭上眼睛的时候,之间那老瘸子又从自己的包袱里面取出了一根拴着细丝的细针,那针在油灯之下亮晃晃的,他牵起我***右手,用那针轻轻的刺了一下我***中指靠无名指的一侧,我奶奶皱了皱眉头,没敢说话睁眼。

    针尖刺出了一滴血,老瘸子将那针又别在了我奶奶背后的衣服上,做完了这些后,老瘸子才从包袱中取了那单面八弦驴皮鼓,点上了三炷香之后他转头对着我爷爷和太爷爷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后,这才终于开始了。

    咚,咚,咚,三声缓慢而略显沉闷的鼓点响起,老瘸子站在我***对面,忽然一低头,然后张嘴唱到:“娑林~瑞吉,请~~神儿~~来……”

    老瘸子的嗓音很沙哑,但是唱出来的调子听上去极具震慑力,最后一个来字被他托的很长,在唱这个字的同时,他的手开始用力,驴皮鼓的鼓点也渐渐加快,咚咚,咚咚拢咚咚咚的声音就好像敲到人的心坎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