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有点记不清楚当天晚上是怎么坚持着把那黄皮子给送走的了。
我现在只记得,我当时的体力严重透支,强忍着唱出最后一句‘送神词儿’后,盘坐在地上的苏译丹浑身一抖,然后向后瘫倒在了地上。
我随之跌坐下去,直感觉到浑身就好像散架了一般,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硬撑着爬到了苏译丹的身边,将手里的驴皮鼓放在了苏译丹的小腹之上,用鼓鞭敲了三下,好像记得这是萨满跳神仪式中的最后一步,关仙门。
关上了仙门后,确保她不会再次被附体,我终于坚持不住,躺在了她的身边,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剩下嘴角钻心的疼痛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家三代跟黄皮子的冤仇,以及邵永兴这个老瘸子满清皇族萨满的身世,连带着跳大神《帮兵诀》,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一时间我又有些无法接受了,他姥姥个磕膝盖的,怎么会让我碰到这种事儿啊!想到了这里,我的心中顿时又是一阵酸楚,唉。
身旁的苏译丹仰着头躺在地上,索性的是她好像没受什么太严重的伤,她的呼吸开始慢慢的平复,过了一会儿,只听她发出了阵阵咳嗽声:“咳咳!!咳……姚远?你……在么?”
她的声音很虚弱,但我见她醒了,一颗心终于安顿了下来,我可怜的心脏,今晚上已经超过太多负荷的运转了,吗的,跳大神儿差点把自己跳的猝死过去。
由于我当时也十分的虚弱,但是见她醒了也十分高兴,于是我便说道:“在,我就在你旁边儿呢……”
哪知道一说话,就又疼的龇牙咧嘴的,苏译丹叹了口气,似乎她也知道刚才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只听她对我说道:“你……唉,没想到你真的,真的会这些门道,那你之前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着你当我想会这些啊?我也是逼出来的啊大姐!由于不敢太用力张嘴,于是我只好口齿不清的说道:“鹅(我)也是头一次知道鹅会这些的,干(算)了,唔(不)说了,(梨)怎么样?没事吧……?”
苏译丹的声音依旧虚弱,黑暗之中她对我说:“你怎么……口音都变了呢,我没事,只要,只要再休息一会儿就行了,你在我身边是么,我怎么没瞧见你?”
我口音当然变了,疼的,你没瞧见我是因为你没转头啊小妞儿,不过,也许她刚刚被附身,所以还暂时不能动吧,我听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便也顾忌不上什么了,吃力的将右手伸过去,搭在了她冰凉的左手手背之上。
她微微一颤,没挣扎。
黑暗之中,我们静静的躺着积攒着体力,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恢复了一些气力,说话的声音也不那么抖了,只听她对我说:“你啊……真是搞不懂你,明明就是个胆小鬼,为什么还要逞英雄跑到这里呢?叫你走都不走。”
胆小鬼,这个词儿我是经常听,也很熟悉,我望着黑洞洞的头顶,心里苦笑道:是啊,我明白也知道我自己就是个胆小鬼,但是我为什么还要跑下来呢?
可能正是因为之前我蹲在后台的墙角乓挣扎时想到的那件事吧。
于是,我便轻轻的说道:“因为……因为梨(你)以前救过鹅(我),所以这次换鹅(我)救(梨)。”
她听完我口齿不清的说出这话后,竟扑哧一声的笑了,然后对我说道:“什么梨救鹅鹅救梨的,你这个人啊,真是弄不明白到底是真痴还是假傻。”
我应该不是真傻,因为当时我真的就是那么想的,在三楼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以至于浑身都动不了,甚至想到逃避,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一想到苏译丹,我就没那么做,我虽然很烂,但是却依旧明白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苏译丹几个月之前救过我的性命,那现在她有难,如果我不救他,那还算什么人?!
况且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
于是,胆小的我,就冒出了‘死就死吧’,反正连自杀的心都有了还怕毛死的念头,确实,连自杀都敢,为啥不敢拼命去救她呢?
听苏译丹这么说,我的心中顿时一暖,听的出来,她没有怨我的意思,当时我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于是便慌忙挣扎着起身对她说道:“你不会怪……啊!!”
话还没说完,我的嘴角又一阵剧痛,顿时疼的我不敢再说话。
苏译丹这个时候似乎也恢复了,她在黑暗中听我叫嚷,便也挣扎着坐了起来,然后拉着我的手好似有些焦急的说道:“你……你怎么了?”
我只好忍着痛对她苦笑道:“好像是被梨给拽破相了……”
好像是被你给拽破相了,说出这话之后,我这才想起来,我伤的比她重,嘴巴都被撕裂了,话都说不利索了,现在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如潮水般的疼痛也随之涌现。
苏译丹这才紧张了起来,不住的问我怎么样,能不能行,我对她说,应该没啥事儿,腮帮子不怎么疼就证明了还没被那黄皮子撕成数码暴龙亚古兽。
当然了,这句话只是在我心里想想而已,当时的情景我根本不可能有那种闲情雅致开这种冷笑话,毕竟虽然不帅,但是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能靠脸混饭吃呢?于是当时的我,真的挺紧张的。
苏译丹见我的伤好像挺严重,于是便强撑着身子扶着我,我俩站了起身,虽然走路还有些艰难,不过总算互相搀扶着走了出去,走廊里的灯光虽然昏暗,但是却依旧给我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娘了个腿的,看来哥们儿始终是命不该绝啊!我在心里感叹道。
见了光亮之后,苏译丹的表情才变得惊恐起来,看来我当时应该是满脸的血吧,应该挺吓人的,于是,苏译丹便再也顾不上许多,搀扶着我走出了那楼,她这个女人其实挺细心的,怕外面天冷把我的伤口冻着,竟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裹在了我的脸上,我的心里很感激。
也算是我命大,刚走了一阵后,电话响了,苏译丹帮我接听,是李松竹打来的,原来当时晚会已经结束,舞会开始,全体师生都嗨了起来,他找不到我,便打电话来询问。
当时我和苏译丹都没什么力气了,于是苏译丹便叫李松竹和贾明亮赶快过来,我出事儿了。
在俩人看到我这幅德行的时候,都愣住了,他俩慌忙问我这是怎么了,我当时也不知道咋回答,只好跟他俩说,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把嘴卡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