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山看向张砚嘉,问:“您祖上后来把张奕瑶尸骨接了回来?”
“死人死太多了,李瑜世大概也怕了,主动跑来说要把奕瑶尸骨送回张家。”
“这人恐怕不安好心。”庚二道。
张砚嘉点头,“族谱上也这么说。当时李家死了那么多人,显然是奕瑶死得冤曲在报复。可是谁都知道鬼没有理性,尤其是怨鬼。李瑜世想让我祖上接回奕瑶尸骨,无非是想祸水东转而已。他还威胁我祖,说如果我张家不接回奕瑶,就要把奕瑶挫骨扬灰埋进极阴之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你祖上答应了?”
“是。”张砚嘉点头,“毕竟是我张家的女儿,生前受到委屈不能帮她就已经十分过意不去,如果连她死后的尸骨都不能接回、不能让其灵魂安息,我张家又有何面目做人?”
“你祖上是抬了棺材回来,还是捡了骨另葬?”
“哼!我张家女儿怎么会睡李家的棺木,当然是捡骨另葬。”
传山立刻追问:“那您祖上有没有记载奕瑶的尸骨有什么异样?”
张砚嘉仔细思索片刻,“你这么一说,倒还真的有。族谱上记载,当时天气寒冷,奕瑶死了明明还不到三个月,可尸骨接回时不但已经只剩下骨骼,而且在她的右手中还紧紧握着一颗鸡蛋大小、黑色的珠子。”
传山和庚二互视,那珠子肯定就是问题所在。
“当时我祖想尽办法都没有弄出那颗黑珠,只好把珠子和尸骨一起下葬。”张砚嘉坐下喝了口茶,润润喉。
“下葬后,你们家是不是也出了事?”
“一开始并没有出大事,顶多家里人做做噩梦,或者莫名其妙伤心大哭而已。只是后来……”张砚嘉似乎难以启齿。
“张叔,事情必须解决。”传山沉重且清晰地道。
张砚嘉尴尬地笑了笑,“你说的也是,我张家也没指望这事能够隐瞒永远。”
张砚嘉顿了顿,脸上浮起羞愧之色,“也是我张家作孽,嫁出去的女儿无法保护,迎回来的尸骨又……唉!”
张砚嘉终于下定决心,回忆道:“据族谱记载,这座城以前并不叫临遥,而是叫半湖城。我祖在把奕瑶接回的第二年,半湖城所有百姓突然无法再离城,不管是从天上还是地下,每到城墙根都必将会再次绕回城里。而且半湖城的水土也变得有毒。就这样,半湖城的百姓逐渐被困死在城中,最后一城人你吃我、我吃你……但就算靠吃人活下来的人最后也都被活活饿死。”
传山和庚二没有太惊讶,这就是浓厚怨气的来源了,“那张府……”
张砚嘉捂脸,半晌才道:“唯独我张家没有事情。我们连府门都出不去,别人也无法进来。有人定时给我家送来食物,张家的水井之水也都还能用。我们一开始还不知道一城人都已死绝,如果不是一位仙人经过此处,被那冲天的怨气惊动,找到我张家,我张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仙人?那仙人是不是自称乾坤子?”传山赶紧问道。
张砚嘉惊讶,放下双手道:“你怎么知道?”
“我们和这位散仙勉强有点渊源。这位乃是修者界非常厉害的七劫散仙,如能顺利渡过九劫,会比天上的大罗金仙还要厉害。”传山简单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张砚嘉感叹,“族谱上说,这位乾坤子仙人曾说如果不是他偶尔经过此处,这附近死的人还会更多。仙人说有人在做法故意集聚死人的怨气,而且必须要是惨死和冤死之人的怨气。半湖城会成为只能进不能出的死城,也是因为有人做法的缘故。”
“他有没有说是谁在做法?”
“没有。”
“那他做了什么?”
“他把奕瑶的尸骨从张家坟地里启出,放入她生前居住的小楼中,然后使用无上仙法让小楼沉入小楼所在院中的一口井中。走时,这位仙人说他在张家和城中都布置了阵法,可保张家和附近五百年安宁。”
“除此之外,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张砚嘉仔细想了想。
传山很想让他把族谱捧出来看看,但他也知道族谱这东西不是你想看就能看到,尤其是大家族,捧出族谱有一大堆的规矩和要求。张砚嘉肯把祖上秘辛口头转述给他就已经算得上开明的家主,当然这也跟现在张府不太妙的处境有关。
“对了!我想起来了。”张砚嘉一拍桌面,大叫一声道:“族谱中还有一句记载,是我祖上询问仙人时的一句话,我差点给忘了。”
“什么话?”
“我祖上问仙人,五百年过后怎么办?那位仙人回答:张家持续善行,五百年内自有机缘解决困厄。哎呀,这么重要的一句话我怎么差点给忘了呢?”张砚嘉不住拍打自己的脑袋。
自有机缘吗?传山和庚二脑中同时冒出一句话:故弄玄虚!
你说你一个堂堂七劫散仙在遇到这事后就不能把事情干干净净地全部解决掉,非要留个尾巴给后人,好玩吗?
庚二突然“啊”了一声。
传山和张砚嘉一起看向他。
庚二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关键,也许那位七劫散仙已经发现世道万变,凭借他的修为和他本人在卜算方面的精通,他虽然可以得知某些事情的结果,但他也同样得知有些事情如果贸然插手,也许当时看起来好像解决了问题,但遗留的后果反而会比当初看到的还要糟糕。所以他在他可以推算出的界限中找出了伤害最小的一条路,然后进行了布置。”
传山一听就听懂了。他家小龟就一直在为自己的预言天赋困扰,乾坤子担心的,也同样是他所忧虑的。
张砚嘉看看两人,他也大概明白了这段话的意思,“你是说那位仙人为了把伤害减到最小,所以才没有出手收拾当初害人的贼子,而是把这件事留到现在来解决?”
庚二点头。
“唔……”张砚嘉心中似乎有了一丝底气,转换话题道:“呵呵,这种族谱上记载的事,尤其是几百年前的,作为后辈大多都是当作传奇来看。还记得我小时候被父亲带到祠堂背族谱,从来没有把那上面两百年以前记载的事当真。如果不是我背书还有点天赋,现在你们问我四百年的事,我肯定答不出多少。”
传山理解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