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把土块扔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的人什么都靠不上,要么离开这里,要么就只有等死一条路。”
少年看看大汉,又看看周围,他能感觉出来大汉似乎在寻找什么,否则他也不会特意在这里停留下来。
少年正要开口询问,就听:
“咳,这位大兄弟,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一名肤色黑瘦、个头中等的男子抓着一条扁担凑过来用当地话问道。
还好大汉和半大少年对于方言的理解都没有什么障碍,听男子搭话,便一起看向他。
只见这名黑瘦男子一身破袄,袄子绽开的地方露出了充当填充物的干草絮,腰间只扎了一条草绳,下/身没穿裤子,只在腿上绑了干草遮寒,脚上一双破烂草鞋,草鞋头还露出了两个黑漆漆的大脚趾。
男子头发随便用根破布头绑着,黑皱的皮肤也看不出到底多大年龄,问话的声音还算亲切,可大汉却没有看漏掩藏在黑瘦男子眼中的那一丝狡猾和算计。
“我们兄弟打临遥城来。”大汉回答。
“临遥城?离我们大雁村肯定很远吧?这地名我连听都没听过。”黑瘦男子道。
“是挺远的,离这大约有千多里路。”
“你们真能跑,你们那儿一定是大地方吧?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们这儿可什么都没有。你们这头骡子看起来可真结实。”
黑瘦男子说着就走到大黑骡身边,伸手就去摸,一边摸还一边咽口水道:“这是头母马骡吧?它娘一定是匹好马,瞧这身架子,肉摸着也厚实。”
“你才是母的,你全家都是母的!”大黑骡气愤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很想把在他身上揩油的黑瘦男子一脚踹开。
黑瘦男子听不懂大黑骡语言,但也吓了一跳,讪讪地松开手。
“二爹,那个猥琐男调戏我!”大黑骡转头委屈地告状。
半大少年伸手摸了摸骡子的屁股,大黑骡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舒服了。
“兄台好眼光,这确实是一头公驴和母马交/配生的马骡,最耐长途跋涉和搬运重物,不过不是母的。”大汉赞了对方一句。
骡马都属于贵重牲畜,一般人家连见都没有见过,这村里也不见骡马身影,而这黑瘦男子不但能认出这是骡子非马,还能一口判断出这是一头母马骡--虽然判断错误,那是因为他家大黑跟一般骡子不一样。由此可见,这男子不是原来就做过贩卖骡马这行,就是在外面长期跑过。
“不是母的还长这么雄壮?又这么听话?你们家把这骡子养得真好,竟然能让我看走眼。”
黑瘦男子弯腰去看大黑骡的下/身。
大黑骡愤怒地抬了抬后蹄。
黑瘦男子吓得倒退三步,随后自己抹抹脸,又凑上来尴尬地笑道:“呵呵,在下曾在城里的骡马行刷了五年骡马,其他不敢说,一匹牲口好不好,基本还能看出来。两位赶着这辆好骡车,不知是跑商还是赶路?”
大汉露出招牌的忠厚笑容,随口胡扯道:“赶路。北方过不下去了,只能往南边跑。我们兄弟打算到新京探亲,正好打贵宝地经过。”
“原来二位大官人是进京探亲,走我们这儿确实是最近的一条路。往前顺着官道走,要不了两天就能看到新京城门。”黑瘦男子嘴上说得客气,一双细长眼睛却不老实,一会儿看看骡子,一会儿又往车厢里溜。
“这骡车真不错,看着又结实又宽敞,看起来比刘老爷的行车还要好,两位大官人家里一定很有钱……呵呵,看我,说什么呢。对了,两位官人要不要去我家歇息歇息?喝口水再走?”黑瘦男子咽口唾沫,肚子里传来一阵响声。
“谢谢,不用了,我们还要赶路。”大汉看黑瘦男子可怜,也不因为他那点小心思就生气,人都活不下去了,道德良知自然就会降到最低。
“我知道你们要赶路。”
黑瘦男子眼看两人没有停留的意思,连忙补充道:“但你们大概不知道,前面的官道因为胡王爷要娶亲,昨天就封道了,你们今天就算想走也走不成,得等王爷今天把新娘迎回来才能通行。就算两位官人想绕道,也没路给你们走,那些小路没有一条能让你们这么大的骡车通行。”
“哦?”大汉问:“这位胡王爷可是当朝宰相及摄政王的亲子、我朝兵马大元帅兼封忠义王的胡继孝胡大人?”
“是,就是那位。”
大汉闻言冷笑,“胡家可不得了,不但一门双王,如今娶个小妾还敢封官道,真是……”
“这、这……大官人切莫乱说,小的什么都没听见。”黑瘦汉子扇了扇耳朵,诚恐诚恐地道:“听说胡王爷这次娶的不是妾,而是平妻。新娘听说是荆州太守庞大人的千金呢!胡王爷封道迎亲也是对庞大人的看重。”
“平妻只是名头好听,说白了还不是做小?难不成胡小鸡府上要出两个王妃?还是他已经做好封东宫西宫的准备?”大汉嘲笑道。
黑瘦汉子心里有点怀疑大汉的身份,这人对那些大官和王爷也未免太不敬。
黑瘦汉子心底想归想,但他并没有多问,只再次假装没有听到大汉这段话,堆起满脸笑容道:“上面的事咱们也不懂,呵呵。大官人还是到我家歇歇脚吧,好的饭食没有,干净的水总有一口。总比你到前面被赶到一边一直在车里等到晚上要好。而且……”
“大嘎子,忙你家的田去,别在这儿拦着人家的路。”一声大喝从田野间响起。
叫大嘎子的黑瘦男子回头,看向田野的目光满是不情愿。
发出暴喝的年轻男子看大嘎子还不肯回来,手里锄头往肩上一扛,大步走了过来。
另一块田里,一名同样衣衫褴褛的中年人放下锄头,目光看向这边。
“大嘎子,跟我回去。”年轻男子对黑瘦男子喝道。
“里正……”
大汉和少年又转而看向这名看起来好像二十才刚出头的年轻里正。
少年不懂,大汉却有点惊讶,一般身为一个村镇里正的人大多都是当地德高望重之人,这人如此年轻,竟然能身为一村之长,就算子承父职,也必然有其不凡之处。
没见那眼带狡诈的黑瘦男子语气中虽然有不情不愿,但脸上表情却显得十分尊重这位年轻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