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人他曾在城中见过。
陆无名此时也能断定,对方绝非什么传说中的猛兽,而是个实打实的人。
刘成在树下休息了一阵,便又爬了起来,像前几日一样,四肢着地跑向了枯林深处。
萧澜与陆无名自然跟了上去。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刘成最后停下的地方,是一处乱葬岗。
陆无名挡住萧澜,示意他不要再往前靠。尸坑四周臭气熏天,刘成却像是丝毫也闻不到,几下便从薄薄的土层中扯出一具尸体,双手在夕阳下高高举起,又重重插入那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中。
即便是见惯了血腥与杀戮的陆无名,此时也几欲作呕。这哪里是食金兽,分明就是最肮脏的地府妖魔。
在接连挖了十几具尸体后,刘成呵呵哑笑着,像是对自己的战果极其满意。
两人一直隐在暗处,直到夜色降临,方才一路尾随他回了洄霜城,不意外的,最后依旧是躲进那处枯井。
曹叙恰好也在附近,见到陆无名后惭愧道:“门主恕罪,这怪物动作太快,属下实在盯不住,正打算去客栈回禀。”
“没事。”陆无名拍拍他的肩膀,“你也辛苦了。”
“他今日去了何处?”曹叙问。
陆无名道:“乱葬岗,挖了十几颗人心,没吃,更像是为了发泄。”
“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曹叙暗自嘀咕。
萧澜在旁插话:“我似乎认得他。”
此言一出,现场两人都一惊,陆无名一脸嫌弃:“你还认得这玩意?”
萧澜点头:“先前没看清,不过下午在枯树林中时,他仰头露出的那片胎记,像是前些日子来洄霜城的一个小混混,名叫刘成。”
“刘成?”曹叙道,“如果是他,那我也听过,不学无术一事无成,是个倒霉透顶的人,可为何一个大活人在短短数日内,竟会长出一身兽皮?”
“不单单是容貌剧变,还有功夫。”萧澜道,“比先前高了数十倍不止。”
“嚯!”曹叙道,“被鬼怪开光了不成。”
萧澜沉思片刻,道:“往后我在此处守着吧。”
陆追看他一眼。
萧澜解释:“我的轻功跟踪他没问题,若他只去乱葬岗也就罢了,要是又昼伏夜出祸害百姓,官府不是对手,至少得有个人拦着。”
“也行。”陆无名点头,“不过今晚你得随我先回趟客栈。”否则出去是两个,回去是一个,万一旁人以为自己将这兔崽子打死了呢。
萧澜摸了摸鼻头:“好。”
曹叙看了两人一眼,淡定将疑问咽了回去。
虽说气氛似乎有些诡异,但自己无关的事,也没必要细问。
客栈中,陆追正靠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吃粥。
岳大刀搬了张椅子在他身边,问:“我喂公子?”
陆追回神:“我一个大男人,没断胳膊没断腿,要你这小丫头喂什么。”
“再不吃都要凉了。”岳大刀替他拌了拌,“师父同萧公子出去办事,等会就回来了。”
她说得恳切,陆追却有些哭笑不得,这是真将自己当成多愁善感的大家闺秀了不成。
岳大刀又将粥重新热了一回,继续看着他吃,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公子,先前在遇袭的时候,为何阿六要扯着嗓子叫爹?”
这个……陆追咳嗽两声,道:“先前在苍茫山中时,他与我打赌打输了,先前约定好,谁输谁认爹。”
岳大刀:“……”
陆追道:“嗯。”
岳大刀纠结张开嘴。
先前她还以为阿六那声爹,是在呼唤归天的羽家先祖保佑。万万没想到,陆公子就是爹。
陆追关切:“你没事吧?”
岳大刀算了算,这样一来,自己与阿六岂不是就差了一辈?可先前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嫁一个高大俊朗的公子少侠,没想到最后,最后,居然是……外甥。
她觉得自己有些五雷轰顶。
陆追安慰:“闹着玩罢了,不必当真。”
岳大刀瘪嘴。
陆追看得好笑,又有些羡慕。在最好的年华里无忧无虑,遇到喜欢的人就能成亲,最大的烦恼无外乎是这笑话般的辈分。他低头又吃了一口热粥,真好。
门外传来走路的声音。
岳大刀赶忙上前打开门,果然是陆无名与萧澜,于是松了口气。幸好幸好,都没缺胳膊断腿。
陆追道:“爹。”
陆无名黑着脸坐在床边,给他试了下脉相。
陆追主动道:“药已经吃过了。”
陆无名点点头,转身打发萧澜:“你,继续去守着那处枯井。”回来也回来了,可以走了。
萧澜道:“是。”
“什么枯井,”陆追道,“才刚回来。”
陆无名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莫要动怒。
陆追抽出一边的手巾。
陆无名震惊,这是准备嚎啕大哭了不成。
陆追擦了擦嘴,方才吃完粥,有些黏糊。
陆无名:“……”
屋中是诡异的安静。
陶玉儿站在门口:“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萧澜转身:“娘。”
陆追道:“夫人。”
“出去做什么了?”陶玉儿问。
萧澜道:“与陆前辈去山中查食金兽一事,若我没猜错,那应该是刘成,前些日子刚刚进城的一个江湖小痞子,只是不知为何,却会在数日内变成野兽模样。”
陆追糊涂:“什么食金兽?”
“忘了没同你说。”陶玉儿坐在床边,将萧澜告诉自己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给他听。
“食金兽?”陆追想了想,“我像是也听过这故事。”
“那可不是真的野兽。”萧澜取过一旁的披风,上前将他裹住,免得坐起来又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