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伤罢了。”萧澜进屋,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不过身上依旧挂着灰尘,看起来有些狼狈。
“出事了?”陆追踩着鞋下床,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没事。”萧澜扶住他,“我们带回了那食金兽,陆前辈正在下头与曹叙商议要关押到何处,不过可惜跑了个老头,那或许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陆追用手背替他擦掉额上一点灰尘,道:“我先替你处理伤口。”
“我自己来便是。”萧澜想要抱他回床上,却又觉得自己满身都是灰,于是道,“听话,回去好好躺着。”
“手腕怎么了?”陆追皱眉,硬将他拉到椅子上,转身将灯火调亮了些。
陶玉儿叹气,取过一边的大氅上前裹在陆追身上:“你关心澜儿,也要顾着自己,这寒冬腊月的,若让你爹看到,该心疼了。”
陆追面上一热:“多谢夫人。”
阿六取来药箱,陆追沾了些热水,仔细替他将伤口处理干净,手法很轻,不小心蹭到了伤处,便皱眉问:“疼吗?”
萧澜道:“这点小伤,你若不管,我都懒得搭理,你说疼不疼?”
陆追笑笑,又取了药油,替他轻轻按揉淤肿的手腕。
于是等陆无名进屋时,看到的就是烛火惶惶,挑出满屋温柔光,而自家儿子正与萧澜对坐桌边,握着手含情脉脉。
陶玉儿道:“陆大侠。”
陆无名用力咳嗽两声,目光多有不悦,为何不管管你儿子?!
陶玉儿吹去茶碗中的浮叶,轻描淡写道:“澜儿受伤了,明玉担心他,非要亲手上药。”
萧澜皱眉:“娘!”
陶玉儿好笑:“急什么,我说错了?”
萧澜:“……”
“刘成伤的有些重,怕是还要几个时辰才能醒来。”陆无名显然并不想接这个话题,坐在桌边将萧澜的手硬拉过来,一边继续上药,一边道,“我检查过了,他全身骨骼已经变形,应是药物所致,除此之外,血也被换过一轮,处处都带着毒。”
萧澜倒吸冷气。
陶玉儿:“……”
陆追:“……”
陆无名干脆利落,在他手上捆好绷带,“慈爱”道:“还有哪受伤了?”
萧澜果断摇头,将自己的手迅速收回来。
陆追哭笑不得:“爹。”
陆无名目光威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
陆追只当没看见,淡定问:“那兽皮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说,是用药物与鲜血固定在身上,不过伤口还没完全好,他在枯井中挨了一鞭子,已经裂开了大半。”陆无名道,“被折腾成这样,怕是活不长了。”
“虽说外表凶蛮,可他应当不难审问。”陆追道,“窝囊了一辈子,本性没这么快改变,尤其现在没有了保护者,他只会愈发怯懦。”
“待他醒来再说也不迟。”陶玉儿道,“天快要亮了,都歇一阵吧。”
陆无名看了眼萧澜。
小崽子,你的住处,在隔壁。
萧澜摸摸鼻子,站起来对陆追道:“好好歇着。”
陆追答应一声,像是在忍笑。
陆无名一路目送萧澜离开。
但并没有安心。
隔壁也是不安全的,万一半夜掏个洞爬过来呢。
还是打断腿更稳妥些。
陶玉儿颇为嫌弃看他一眼。
陆无名示威一般瞪回去。
陆追趴在桌上,扯起毛坯大氅捂住头。
“听话,好好睡。”陶玉儿拍拍他的肩膀,将陆无名与阿六都推了出去。
外头安静下来,陆追裹着被子,却并不想睡。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已经隐隐亮起来,他索性爬起来一点,推开窗户想要等日出,隔壁却传来“吱呀”一声响。
……
萧澜单手攀着窗棂,壁虎一般悬在半空,灵巧跃了进来。
陆追看着他笑。
“前辈太凶。”萧澜握着他的手,“可我想见你。”
陆追扯过被子,将两人都裹在里头:“嗯,好好睡。”
萧澜在黑暗中看着他。
“别闹。”陆追捏住他的鼻子,“闭眼睛。”
“亲一下。”萧澜道。
陆追摇头。
“就一下。”萧澜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陆追笑,凑上前在他唇角轻轻碰了碰:“好了?”
萧澜应了一声,伸手将他拥入怀中。两个人紧密贴合着,身上那些被巨石碎片划出来的伤口被压到,有些痛,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舍放手。
只要能与他在一起,连疼痛都是值得被珍惜的,因为那代表着心爱之人就在自己身边,呼吸又轻又软,与夜色一样安静温柔。
有人陪着,陆追这次很快就睡了过去。
萧澜手在他背上轻拍,平日里凌厉的眼眸此时全部化成水,生怕会将他惊醒。
不知做了什么梦,陆追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里衣也滑下肩头。洒进来的月光是银色的,照得人越发苍白精致,萧澜拖高他的身体,想要将衣领拉起来,目光却被锁骨下的一处伤痕吸引。
是新长出的肌肤,颜色要比周围浅淡一些,愈合得很好,若不是仔细去找,很难发现原来这里也受过伤。
手指一寸一寸划过那处伤口,心也一点一点变得又酸又胀,那是一种极难描述的感情。
他记得这处伤,记得那荒草山丘的剑影刀光,记得有人冲来挡在自己面前,倒下之时,眼里沾满水与雾。
他也曾因为季灏肩头的伤疤有过片刻动摇,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人,而此时此刻,看着身边沉睡而又伤痕累累的陆追,他却连那短短一瞬也不想原谅自己。
自己怎会舍得质疑他。
手指绕过一缕黑发,贴在自己唇边,萧澜低头虔诚印了一个吻。
触感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