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走得很小心,他并没有触碰那些依旧蓬勃丛生的苔藓,只踩着□□的土地。越往里走,气息就越令人作呕,这种肮脏的环境,只怕老鼠也不会有一只,也只有内力极强的高手,方才能从一片死寂中,分辨出微弱的呼吸声。
在石洞尽头,一个女子正被捆住手脚,嘴里塞着破布,奄奄一息蜷缩在地。
萧澜拂开她面上的乱发,就见在眉心,的确有一点朱砂红痣,正是失踪的农家女。
感觉到像是有人来,女子勉强睁开眼睛,面容惊恐。
“姑娘别怕。”萧澜道,“我是来救你的。”
女子浑身瑟瑟发抖,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萧澜伸手,在她脖颈处微微一使力,干脆将人打晕了过去,免得又出乱子。做完这一切后,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这一路一直拎着的布包打开,里头赫然是一具新鲜**的尸体,那是他事先从乱葬岗中寻来的。
“得罪了。”萧澜心里默念一句,而后就将那女子扛在背上,大步向外走去。临拐弯时,右手只一扬,一片黑蒙蒙的雾气便在他身后炸开,带着嗡嗡声,正是先前剩下的那些红斑尸虫。
闻到新鲜的腐尸味,尸虫群亢奋地震动着翅膀,争先恐后落在上头,只用片刻,便将之啃噬到只剩下一具白骨,连衣裳渣滓也不见。
……
陆追一夜未睡,天亮时分听到院中门一响,翻身就下了床。
萧澜推门进来,头发半湿,还换了身衣裳。
陆追纳闷:“你这是……还洗了个澡?”
萧澜一乐:“怎么,担心我去别人家过夜?”
陆追围着他看:“我担心你一夜,你倒好,还挺香。”
“又闹。”萧澜扯住他,“别转圈了,我将那女子找到了,的确是药师抓的她。”
“有没有什么事?”陆追问。
“没事,姚姑娘正在替她擦洗,叶谷主天亮后也会去诊治。”萧澜道,“她被关在药师的私牢中,看着是饿过了头,倒是没受什么伤。”
“你就这么把人带出来了?”陆追问,“被药师发现了怎么办。”
“我先去乱葬岗寻了一具女子的尸体,又放了群红斑尸虫出去。”萧澜道,“即便药师去看,顶多会觉得是尸虫涌入吃了那农家女,怀疑也抓不到把柄。”
“怪不得。”陆追扯扯他的衣裳,“还知道洗了澡再回来。”
“那墓中的沉沉死气,我可不想带回卧房。”萧澜用拇指按了按他的太阳穴,“我按照约定安然而回,倒是你,可是一点话也没听,又醒了一夜。”
陆追道:“嗯。”
“还‘嗯’”。萧澜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还早呢,再睡一觉。”
陆追道:“可我不困。”
萧澜道:“我困。”
陆追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眼睛,道:“你看着也不像是有多困。”
萧澜捏起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陆追皱眉:“疼。”
“知道疼就不许闹。”萧澜捂住他的眼睛,“天黑了,睡觉。”
……
然而陆公子是当真不困,他趴在枕被堆中,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冥月墓的事。好不容易听到院中有人声,几乎是瞬间就坐了起来。
萧澜悠闲看着他。
片刻后,陆追纳闷:“我……裤子呢?”
萧澜道:“我不知道。”
“见鬼了。”陆追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翻来翻去,“有贼不成。”
萧澜一笑:“哪个贼放着玉佩不要,偏要偷你贴身的裤子?”
陆追心里狐疑,转身看他。
萧大公子挑眉。
“你这人!”陆追怒,“把我裤子还回来。”
萧澜道:“自己来抢。”
陆追:“……”
萧澜手从被中取出,捏着一团松松垮垮的白锦。
陆追出手快似风刃,萧澜随手展开被子,恰好将人裹个满怀。
“你几岁。”陆追哭笑不得,“别闹了。”
“亲一个就还给你。”萧澜道,“若肯亲两下,我便亲自替你穿。”
陆追反手便是一个枕头,将人砸了回去。萧澜乐不可支,枕着手臂看他匆匆穿好衣服,带着耳后一抹绯红,“哐当”出门。
杨清风纳闷:“大清早的,这又是怎么了?”
“没什么,”萧澜靠在门口:“惹他生气了。”
“惹生气了,你还这般嬉皮笑脸。”杨清风训斥,“还不快些去追。”
“师父教训的是。”萧澜笑着站直,“徒儿这就去。”
叶瑾一早已替那女子诊治完,也说只吓得够呛,调养几个月就会好,只是为免泄漏风声,暂时回不得家,要在统领府住上一阵。
“说什么了吗?”陆无名问。
“一个农户人家的女儿,被人绑进墓穴里,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能记住事情。”陆追道,“只说是一个丑陋的老太婆,与我们的推断一样,已经足够了。”
“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陆无名又问。
萧澜道:“我去见鬼姑姑。”
陆无名皱眉:“你要回冥月墓?安全吗?”
“不是回冥月墓,只是去见一见姑姑。”萧澜道。
陆无名有些不解,想了一想才道:“去离间鬼姑姑与药师的关系?”
“实话实说,其实也算不得离间。”萧澜道,“前辈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陆无名看了眼陆追,见他像是也不反对,便也没有再劝阻,只让萧澜将他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三日后,冥月墓外一处山洼。
一个黑色身影正在阴影中缓缓前行,在走到与阳光的临界点时,那黑影停了下来,只伸出一只苍老的手,在太阳下慢慢晒着。
她年纪大了,在阴暗潮湿之地住得太久,也想要透透气,可却又从心里惧怕这万丈光明,只敢一寸一寸,触摸那灼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