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脚步声。
鬼姑姑猛然转身,一柄寒刀出现在手中。
“是我。”萧澜道。
“你还知道回来。”鬼姑姑先是一僵,声音旋即恢复冰冷。
“事情办完了,澜儿自然要回来。”萧澜道,“姑姑息怒。”
“事情办完了,你去办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鬼姑姑盯着他,耻笑道,“吃喝玩乐,游山玩水,逛窑子,还是……还是……”她想要说出“陆明玉”三个字,却又怕反而提醒萧澜,最后硬是吞了回去。
“还是什么?”萧澜一笑。
鬼姑姑凌空一掌拍在他胸口,打得人后退两步,嘴里怒斥:“收起你这嬉皮笑脸,一派轻浮!”
“是,澜儿知错了。”萧澜擦掉嘴边血丝,并未生气,“可我此番不告而别,当真是为了做正事。”
“说说看。”鬼姑姑总算是缓了口气。
“姑姑可还记得我曾问过,药师究竟会不会恨姑姑?”萧澜道。
“你问过,我也答了,她或许会恨我,可这么多年,我与她的命早已连在一起,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鬼姑姑摇头,“怎么又提起这个?”
“一个女子,在青春韶华被人变成老妪,如何会不恨。”萧澜道,“姑姑放心她,也无非是因为她的命与姑姑连在一起,可换个方向去想,若她的命与姑姑无关呢?姑姑可还会如此放心她?”
“你这是何意?”鬼姑姑皱眉。
“药师有问题。”萧澜道,“她在练穿魂**,我是找到了证据,才回来见姑姑的。”
鬼姑姑面色猛然一变。
陆追隐在一块山石后,看着下头的两个人。虽然跟来也无甚大用,可待在家反而更加担心,倒不如一道前来,哪怕什么也不做,至少能安心些。
“事情就是这样,澜儿已经说完了。”萧澜道,“那食金兽能在墓穴中穿梭自如,只凭一个黑蜘蛛,怕是没有足够的力量,替他打开重重关卡。”
“你说这一切,可有证据?”沉思片刻后,鬼姑姑问。
“那食金兽已经死了。”萧澜道,“我说这些,并不是让姑姑今日就去查药师,可至少能在往后多留三分心,免得中了圈套。”
鬼姑姑未接话,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有觉察出过药师的异常。可每每心生间隙的时候,总又觉得两人早已连成一条命,她害谁也不会害自己。此番被萧澜一提醒,方才后知后觉,毛骨悚然起来。
“澜儿还有些事情未查明,就先不回去了。”萧澜道,“姑姑多加小心。”
“你住在何处?”鬼姑姑问。
“这山中四处都是避风处。”萧澜道,“白日里还能晒太阳,挺好的。”
四野华光一片,云边也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
鬼姑姑默不作声,佝偻着腰回了冥月墓,身影越来越小,像是某种黑色的动物。
陆追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离阳光越来越远,最后被黑暗完全吞噬。
儿时受过的种种折磨,只在他身上留下了伤疤,却并没有在心里留下太多仇恨——他只觉得对方挺可悲,守着一座华丽而又空旷的墓穴,沉醉于那根本就无人见过的宝藏与秘籍,在假相中日复一日挣扎,扭曲了面容也扭曲了心,一双手沾满了罪恶的鲜血,弟子的,侏儒的,武林中人的,自己的。
在年幼时,他曾将一切苦难的源头归于冥月墓,可长大后才想明白,墓穴是无罪的,有罪的是人心。
“在想什么?”萧澜从身后抱住他。
“没什么。”陆追回神,握住他环住自己的手,转头一笑,“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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