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的代号吗?”敬问。
黑葵A低头不语,微微的笑意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敬猛然想到什么,问:“你们的组织是以扑克牌为代号的吧?”
黑葵A继续笑着,仿佛对敬所推测出的一切都表示默认。
“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个敬就不懂了,他问少年,“你们的组织理应一直隐藏在暗处,不能让世人知晓的。你这样做,不是背叛了你的同伴么?”
“嘻!”黑葵A又笑了,嘴角弯起来,唇齿间挤出冰冷的声音,“同伴?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敬愣住了,这个看起来不过15岁左右的少年,身上的孤独却像一棵疯长的植物。敬定定地望着少年,心中的悲伤就那样一点点晕开了。
这样一个孩子,却有着成年人的孤独和沧桑。
之后,他们还谈及了Jker,谈及了死神笔记,谈及那个组织的很多事情。黑葵A毫无保留地将他所知道的一一告诉了敬。敬知道,黑葵A是打算借自己的手铲除那个组织。
“别误会,”离开的时候,黑葵A突然说,“我把一切告诉你并不是为了维护正义,嘿嘿嘿,我自有我的正义。”
他转身离开,悄悄隐没于夜色之中。朦胧的月光下,黑葵A像烟一样迷幻的影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自于黑夜尽头的风,大片大片地掠过敬的身边。敬不知道,以后再遇到黑葵A,他们将是对手还是朋友。
一年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年。
敬依然那么忙,连续好几天不见人影。玲隐隐地察觉到,敬在暗地里调查着什么,而且那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她好几次想问他,但嘴巴张了张,声音在唇边徘徊数秒,终还是化成一团叹息轻轻吐了出来。
在独守着侦探社的日子里,玲决定尝试着织一条围巾。楼下新开了一家毛衣店,她到那里买了一大包毛线。中年的老板娘笑着问她:“你是织给老公的吗?”
她羞涩地离开,脸上不知何时绽放出了一朵晕红的花蕾。
网上有教织毛衣技巧的视频,玲一边看一边学。她的手很笨,编织针总是戳到她的手指,久而久之,手上便聚集了一片伤痛。它们像一群被捕捉的兽,不守本分,痛得她皱起了眉。
痛了,累了,玲就会抬起头,望向墙上的日历——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月。
2010年的圣诞节,是他们约好了的。
停下编织的动作,玲转头看向阳台外面。叶子开始变黄了,风凛冽起来,干枯的树枝发出断裂的脆响,回荡在南方特有的天气中。
那个约定,敬还记得吗?
事情就快完成了。
冷风四处吹着,敬裹紧了大衣,迎着风行走在落叶飘零的大街上。
他的心情十分沉重。对扑克牌组织的调查快完成了,他已弄清了组织里绝大部分人的身份,仅剩下最重要的那个人——Jker!
路过一家小小的珠宝店,敬突然停下脚步。他凝视着摆放在橱窗里的一对精致的戒指。
他并没有忘记。跟玲说好的,今年圣诞节,他会向她求婚。他走进去,订下了那对戒指。他要求在戒指的背面刻上两个字母——Y和M,那是他和玲姓名的拼音首字母。珠宝店的店主让他一个月后再来取。
一个月过去了,店主没有等到敬。她在想,客人是不是因为什么事而耽误了。店主是结过婚的女人,她知道,这对戒指代表着什么,客人一定会来取的。店主把戒指放进保险柜存放了起来。
墙上的日历一天一天地翻过去。城市的温度越来越低,树木掉光了叶子,风在大街上如一头咆哮的猛兽,狂奔而过。
店主守着她的店,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在橱窗上稀疏地留下匆匆的身影。每次有客人进来,店主都会忍不住抬起头。来的人不是那位客人。时间又过去半个月了,店主有些担心,客人是否赶得及。
临近圣诞节,雪花碰撞着小节拍,在城市的上空飞舞。
电暖炉呼呼地吹着暖气,挂在店门上的风铃激荡着悦耳的旋律。又有客人来了。店主循声望去,表情顿时一片释然——那个迟到的客人来了。
敬匆匆忙忙地拿了戒指。
“圣诞节快乐!”店主笑着说。
敬愣了一下,也笑了:“圣诞快乐!”
他走出去,站在雪花飘飘的大街上。落在手心里的雪,仿佛是天使翅膀上无意间掉落的羽毛。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城市和冰冷的天空。
“又是圣诞节了。”敬这样感叹道。
没有戴围巾,一些细细的雪花调皮地钻入衣服的领子里,一小簇一小簇的冰冷寄居在皮肤表层,敬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有一些担忧,悄无声息地冻结在了他的心中。
就在今天,他已经查到了Jker的真实身份。但不幸的是,他也被Jker察觉了。
Jker不会放过他的,敬很清楚这一点。他必须赶在Jker找到他之前,将他得知的真相都写在推理笔记里,然后公之于世。
“敬,今晚平安夜,我在教堂外等你。”
“玲,我会去的。”
挂断手机,敬继续工作,电脑里的时间显示为8:00。
急促地敲打键盘的声音,成群地填补着这一片黑夜的缝隙。设置好推理之房的密码,敬将推理笔记上传到了推理之神的专用服务器,那是一个叫二代的男人告诉他的空间地址。他曾经和二代在一起杀人案中相遇,二代很赏识他,并答应把他推荐给推理之神。
如果二代发现这个推理之房,他一定能通过10道推理之门,挖出Jker的真面目。敬深信这一点。苍白的电脑屏光跳跃在他紧张的脸庞上,外面的雪,安静地飘着。
敲打键盘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敬长长松了一口气,拿起早已放凉的咖啡杯,送至嘴边。眼睛里,电脑屏幕上显示着“正在上传中,已完成56%”的字眼。
70%,80%……随之增加的是内心的不安。敬看了看手表,和玲约定的时间只剩20分钟了。从这里赶去教堂,已来不及。
敬拿起手机,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他没有想到,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拨那个号码。
他想跟玲说,他会晚一点过去。
在他的身后,这时在静静的黑暗中露出了一张不动声色的邪恶的脸,两颗幽暗阴冷的瞳孔下方,弯起的嘴角正在微微阴笑着。
玲打了一个喷嚏。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着,她拿出来一看,是敬的来电。
“喂,是敬吗?你怎么不说话呢?敬?敬……”
来电沉默着,接着是久久的忙音。随后,电话不明原因地挂断了。等玲再回拨过去,却怎么也打不通。
敬怎么了?他出事了吗?不,不会的!
她站在那片纷飞的雪花中,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敬的到来。
而她等候的人,此时却已经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Jker收起装了消声器的手枪,检查了一下敬刚才用的电脑,然后懊恼地拍了一下桌子。这个家伙临死前消除了所有的记录,对他足以构成威胁的推理笔记不知所终。但,只要这个伊天敬死了,他从此应该可以高枕无忧了。Jker想到这里,又放心地露出了邪笑。他掏出手机,打给他的手下。接下来要做的,无非是将这个名侦探的死伪造成一次意外车祸。这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
到处是欢声笑语,到处是平安夜的赞歌,教堂响起了钟声,是一年的终结曲。
玲坐在教堂外的长椅上,双手紧紧地握着手机。约定的时间早已经过了,敬还是没有来。玲抱着她为敬编织的围巾,眼泪不听使唤地掉落,温度渗入雪堆里,悄悄融化。
手机抵着掌心,突然,振动的频率不顾一切地传过皮肤。
来电了,玲猛然抬起头,是敬的来电。
“敬,是你吗?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