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漫长无尽。
苍凉的月光照射在旅馆前,星尘像砂石般洒满天空。
夜色下的小镇,古老而安静的建筑物隐藏在黑暗中。几口苟延残喘的温泉日夜不惜地蒸腾着朦胧的雾气。
空气里响动着不明昆虫的乐章。
温泉旅店里,花姐的房间孤独地亮着灯。装饰着素雅花朵的磨砂灯罩亮着白色光芒,包裹蕾丝花边的粉红色枕头散发着女人的幽香。窗户朝外开着,夜风吹来阵阵遥远的植物香气。灯光下,花姐显得抑郁不安。她时而站立在窗前,时而在床上坐下,纤细的手指夹着燃烧的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而那残缺的烟头宛如荒野的墓碑般,东倒西歪地插满了烟灰缸。
此时,她的内心无比焦虑。只因那个白衣男子再次回到这个小镇。
十八年过去了,她未曾想过会再与他见面。那感觉,宛如一道结痂的伤疤被生生揭开,既疼痛万分又鲜血淋漓。她真的不愿再记起那个暴雨夜。
那个夜晚,狂风刮来了恶魔,闪电照亮了罪恶。
多年后,宛如命运的安排,两个外地的少年住进了她的旅馆。他们自称名侦探,特地来调查蜥蜴神传说。所以,她应该去找他俩,把那个人的身份告诉他们吗?
这两个少年,是否可信呢?
花姐忧郁地吐出一个烟圈,思索无限。
深夜,镇上的万家灯火皆已熄灭。冰冷的空气包裹着她的身躯。她注视着窗外的景色。这是她熟悉的,守候了一生的古镇。
此时,一抹鬼魅般的影子却悄然闪过青石板街,拐进了温泉旅店。
花姐完全不知道危险在降临。
她的内心仍沉浸在权衡利弊中。
此时,她的选择有二。
说,或不说。
如果将这一切说出,必定会揭露那个人的真实身份。说不定他就是当年的凶手呢。这样一来,就能为当年的死者昭雪了。再且,在设定他为真凶的前提之下,她的处境就会变得极度危险。因为,他更有可能杀了她这个知情者,永绝后患。
想到这儿,花姐的手指轻微颤栗。
烟灰掉落。
昨日,她也看到了那两具尸体的惨状。他们瞪着惊恐的双眼,死不瞑目。这将会是她的下场吗?她不想死啊,她只想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所以,花姐决定坦白一切。想着,她掐掉最后一支烟。
就在这时——
“啪嗒!”楼下,温泉的植物叶子上滴落一滴晶莹的水珠。
“沙沙沙。”
什么声音?花姐从座位上站起来。
这时,房间内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停电了吗?她的身影愣在原地。却在此时,一抹黑色的影子蓦然闪现在她的身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暴露在月光下的杀气,让人的脊背不自觉升起一抹寒意。
是谁?谁在我身后!
那一刻,这股蓄谋已久的杀气将花姐丝丝缠裹。她觉得四肢的温度骤然冰冷下去,浑身躯体因内心陷入深深的震撼而簌簌颤抖起来,宛若秋日里生命凋谢的落叶。
一切,一切竟来得这么快……她甚至,还来不及……
永无止境的绝望,像浪潮一样冲击着她的头颅。她瞪着双眼,忘却了惊叫,只能任由那些极大的恐惧驱使着,缓缓回过头去看向背后的恶魔。
那一刻,她终于看清了它的脸。
是……是它!
它就是蜥蜴神?!!
花姐瞪大的眼中是那么的不可置信。她哪里想到,这才是蜥蜴神的真面目啊。可惜,这一切已经太迟。那一刻,白色灯罩上的素雅花朵被喷溅的鲜血所覆盖。她一个音节都来不及发出。鲜活的生命已经倏然像漏气的皮球,随着伤口喷涌而出,汩汩流逝。
生命,有时候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脆弱呢。
花姐毫无知觉地躺在了地板上。
她睁着美丽的杏眼,纤瘦的四肢无力地摊开,曼妙的身体渐渐没了温度。
她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去死吧,不必留恋这个浮华的尘世。只因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黑暗中,那个龇牙咧嘴的身影流着晶莹的口水,缓缓靠近她精致的脸庞,斜勾出一道阴翳的奸笑。
然后。
它拖着身子,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黑夜总爱掩饰可怕的罪行。等清晨的到来,一切黑暗与罪恶都无所遁形。
当天空灰蒙蒙泛着鱼肚白,大地万物仍在悄然苏醒中。
却——“哇啊!”
可怕的尖叫声惊破了天际最初的晨光。旅馆里沉睡的人们被彻底唤醒了。
“怎么了!地震?”米卡卡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起来,只穿着一条四角裤和背心冲出门外。
等一下,地面没有震动呀。而且,这岭南地区遇见地震比遇见UFO的几率还低。想着,米卡卡又赶紧跑回去先把裤子穿好,要是让人看到他的底裤款式,他可就糗大了。而这时,只穿裤子,裸露上身腹肌的齐木已经施施然地走出门外查看情况。
只见顾颖靓正瘫坐在走廊上,苍白的脸色好像被一场厚重鹅毛大雪所覆盖,她手指颤抖地指向一扇半开的房门,哆哆嗦嗦地说道:“死……死了……”
不妙!那是花姐的房间!
齐木快步走过去,伸手推开半掩的房门一看。果真,惨不忍睹的一幕呈现眼前:房间像涂鸦一般喷满了鲜血,天花板、床套和桌上的烟灰缸都无一幸免,那如同开满一朵朵暗红的花,别样而凄切的唯美。花姐的尸体倒在地上,身上找不到一片完好的地方,触目惊心的伤痕像肆虐而过的灾难般遍布身躯。她双手的手指畸形地弯曲着,那是濒死前受到极度惊吓才会造成的现象。
而致命伤在纤细的脖颈,那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花姐死了。
她惨死的模样,如利刃般划过齐木的双眼。他缄默地站在原地,紧抿嘴唇,温热的心脏泛起一阵疼痛。
是蜥蜴神干的。
这种死状,足以指明凶手是谁。
齐木凝视着花姐的尸体,内疚感像生长的藤蔓般攀上心头。他早就察觉到花姐的异常,却才没有及时作出对策,间接导致了这场惨剧。
是我的错。他深深叹息。
过错不可挽回。麻烦的是,现在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丢失了——花姐是清楚白衣男子身份的人。一旦她死了,还有谁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呢?
“怎么了?”
很快,米卡卡也穿好衣服赶了过来。见到花姐的尸体,他自然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他一愣一怔。
随后,旅馆里的其他人也纷纷闻声而来。谢修哲和丁立晗看了一眼尸体就赶紧缩回头,脸露怯意。齐木让他们先扶顾颖靓去定定惊,接着他进房间查看一下有没有可疑的线索。最后他才打电话报警。
不消一会儿,于霑便带着老宋来到了。
“和蜥蜴神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于霑进屋检查了一遍尸体说道。
尸体的撕咬痕迹,以及地上未干的粘液,都是他判定的证据。
“可是,蜥蜴神为什么要杀死花姐呢?”老宋大惑不解。
“因为花姐是当年冉家的女佣。她肯定知道什么秘密,被人杀人灭口了。”于霑说着,眼睛又扫向站在一旁的米卡卡与齐木,问:“是你先发现尸体的?”
米卡卡摆摆手:“不是我。是我的同学顾颖靓。”
“好。我找她问问看。”
据顾颖靓的证词,她今天早上起床,发现热水瓶里没水了,打算到外面的饮水机倒一杯水喝,结果就让她发现了花姐的尸体。在这期间,她没发现可疑的人物和事情。
这点并不奇怪。因为尸体上的血迹已经有些风干了。这说明,死者被杀是在几个小时之前。所以,凶手早就逃之夭夭了。于霑问:“那昨天你们有没有发现过可疑人物?”
“啊!有一个!”米卡卡马上想起了那个斗笠怪女。
“斗笠怪女?”于霑对这号人物很感兴趣,特别是他了解到斗笠怪女是冉潇请来的巫婆。据这几位证人所言,斗笠怪女曾经几次出现在旅馆外面,行踪诡异。而花姐似乎就是在斗笠怪女出现之后才表现出慌张的行为。
“难不成她就是凶手?”于霑用手指摩挲着下巴思索。
他认为必须马上找到这个怪女人,否则对方有潜逃的可能性。
可是,这个斗笠怪女现在身处何方呢?
而此时,旅馆外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了。大家探头探脑地看着旅馆里面,指指点点,当听说花姐惨遭毒手后,人们惊呼连连,脸上皱起惊恐的纹路。
他们如是想:蜥蜴神大人动怒了。所以,又夺去了一个人的性命以示警告。
而在人群后面,老祖奶的身影若隐若现。她从人缝中瞥了瞥屋内,身子忽然一愣。
她的目光停留在屋内的某个人身上半分钟左右。
是他?
老祖奶的脑海中又浮现十八年前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的身影。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