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以为你会给我送进来!”容景接住软袍,嘟囔了一句。
云浅月刚要接话,听到外面凌莲的声音响起,“小姐,给景世子的药煎好了!”
云浅月抬步走到门口,打开门,伸手去接,“给我吧!”
凌莲将药碗递给云浅月,云浅月接过药碗关上门走回屋,放到桌子上,抬步又向床上走去,走到床上躺好,只见容景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显然用内力已经蒸干了头发,轻袍软带,温润如玉,嫣然翩翩公子。她盯着他看了一眼,心忽然砰砰跳了两下,对她道:“喝药!”
容景点点头,走到桌前,端起药碗,很是乖觉地喝了。喝罢,向床上走来。几步来到床前,掀开云浅月身上的被子,缓缓上了床。因为刚沐过浴,身上温暖,又因为喝了药,身上带着隐隐药香。
云浅月身子往里面挪了挪,待他躺下,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埋进他的怀里,心底微微颤动,忽然感觉真的很想念,这种想念愈发的不可收拾,即便他在身边,也是想念入骨。
容景伸手抱住云浅月自己偎依进他怀里的身子,满足地轻叹一声,“云浅月,若不是你今日发热,我定然要好好欺负欺负你。谁叫你这般折磨我。”
云浅月本来脸色就熏红,低声道:“你现在也可以欺负。”
容景揽着她腰的手一紧,似乎身子因为她这一句话紧绷了一下,随即又放松,摇摇头,叹道:“算了,来日方长。以后你好了,我慢慢欺负你。欺负你个万儿八千年。”
云浅月用手捶了他一下,红着脸道:“我竟然还不知道你会说情话。”
“我以前也不知道,遇到了你将好几辈子没说的情话大概都说了。”容景低笑了一声。
云浅月往他怀里挤了挤,让他身上的气息包裹他,轻声道:“容景,我们不打架了好不好?”
容景心思一动,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这么多年,小七始终活在我的记忆里。也许我并不是不能忘了他,而是不想忘,从心底就不想忘。我们可以说是从出生就生活在一起,从未离开过,那么多年的日子,不是一朝一夕。我们不是恋人,不是情侣,未曾海誓山盟定情,也未曾说过什么长相思守的话。我们的感情介于亲人、朋友、恋人、情人、伙伴、搭档之间。我甚至以为他一定是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人。但其实不是。”云浅月声音低低,但无比清楚,“那一场事情之后,我还是为了国家赋予我的责任和重任以及信念将他推了出去。只因为他是最适合的那个人。后来他果然没回来,我亲眼看着他消失。之后,我才知道一个人原来也可以过日子,并不是非要两个人,也并不是没了小七不可。”
容景依然沉默地看着她。
“当初我下了那一个决定,多少人震惊,但我依然那样决定了,我或许曾经想过他不回来我会陪他一起死。也许后来我抱着定时炸弹跳下摩天大楼时候那一刻的轻松才是真正的解脱。那一刻我发现我对他不是愧疚,而是说不出是什么感情,那种感情太复杂,即便如今想起来还觉得过于复杂所以猜解不透。也许我早就已经料到了会是那样的结局。我们的身份我们时刻都清楚,我的生命不属于自己,时刻准备着在最需要的时候献给国家。若将他换成我的位置,我想他大约也会那么做的。所以,我们两个人从来未曾想过在一起,即便日日在一起,但关系也仅止于此。那种暗生的朦胧的情愫,也只能生于萌芽,长于萌芽,止于萌芽,无论多久,都会在萌芽里,不会开花结果。”云浅月又道。
容景唇瓣微微抿起。
“但不可否认,我虽然想忘记,但内心深处却永远不想忘记,所以一直记得,只想记得。我忘记,才是对不起自己与他。”云浅月看了容景一眼,见他唇瓣抿起,并没有打断她,她低声继续道:“也许终此一生,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但我心里清楚,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即便小七真的和我一样活着,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有朝一日我们会见面,但那又如何呢?我们只能是见面而已,也许还是亲人,还是朋友,还是……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是我们这种关系。比喜欢更深,比深爱更深,比刻骨铭心还要刻骨铭心。”
容景手指忽然缩了一下,气息微微变了一瞬。
“这一生到如今,都是你陪我走过的。我们暗中你躲我藏较劲了十年,我还是没逃出你的手心,也没逃出我自己的心,便注定就是一生了,再来个十年,二十年,大约结果也是如此。”云浅月声音低低,却很平静,“我如今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十五年,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我。我可以没原则,可以没信念,可以不再为了大义信念牺牲自己,可以用我的喜好随意地去决定一个人的命运,更是可以变得柔软,也可以顷刻间杀人如麻变得自私。最重要的是,即便我心底良善,但那也是有条件的。不再会无条件为了什么大义信念而去付出。我曾经肯定地告诉你,不会让你成为我的迫不得已,永远不会。那不是为了宽慰你,而是我心里就这么想的。真的不会。”
容景依然不说话,微变的气息稍微平稳。
“你是容景啊,容景,八岁就敢吻五岁的我。受了寒毒十年不敢靠近我却我每每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你若即若离的身影。我能感受到我这十年都在你的注视之下生活,你布了一张漫天大网,网住的我的心,让我不禁为你牵动,搅得我心神不宁。你却还站在大网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挣扎。我无奈之下启动了凤凰劫,只为了倾尽十五年的记忆给你我一个机会。你可知道你是从心里有想要彻底抓住的人?抓一辈子,甚至感觉不够,还想要下辈子,下下辈子。若是有生生世世,还想要生生世世都抓着你。”云浅月抬头迎上容景的目光,“我以为我的灵魂也许永远都不会再爱上一个人了,可是偏偏有一个你。你说,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容景眸光凝视着云浅月,依然不说话。
云浅月也不再说话,目光褪去了晦暗同样凝视着他。
四目相对,里面除了浓浓清泉般的暖意外就是绵绵不尽的情意。
许久,容景唇瓣勾起,扯出一抹月牙形的弧度,须臾,笑容绽开,光风霁月,他低低柔柔地对着云浅月一笑,“原来情话果真好听。”
云浅月脸一红,她以前哪里会说这么露骨这么剖析自觉内心的话,如今真是被他逼得急了。恼道:“你只是觉得情话好听而已吗?”
“不止!”容景摇摇头,眸中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
“那还听到了什么?”云浅月仰着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