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亭悠悠一笑,“在下没什么居心,只是觉得景世子和浅月小姐太过招摇了些。在下看不惯有婚约的人还如此招摇,出来说一说而已,遇到不平之事,人人有权谴责,这可是先皇生前所推崇的。”
“不公平之事?”云浅月忽然冷笑,“苍少主只看到这个不公平了,为何就没看到别的不公平之事?百年前荣王和贞婧皇后相爱,始祖皇帝拆散了二人的姻缘,接了贞婧皇后入宫,夺了臣子之妻,这才是不公。百年前云王几度出生入死救了始祖皇帝于危难之中,而始祖皇帝最后却让云王背负了江水城屠城的罪名,受世人谩骂这才是不公。十年前荣王不是死于平乱的瘴毒,而是死于天圣内部有人用紫草迫害,这才是不公。同样是十年前文伯侯府一夜之间被灭门,而凶手是宫里的明妃娘娘,却反而被先皇包庇了十载,如今她下落不明,这才是不公。我和容景数次被死士刺杀,凶手却能手眼通天到我们查无所查,天下能有这等本事的人可是寥寥无几,至于是谁不用我说吧?这也才是不公。不公平的事情多不胜枚举,这等小小的婚约之事算什么?苍少主,还用我一一为你列举吗?”
苍亭笑看着云浅月,“浅月小姐好一张厉害的嘴!就是凭这张嘴哄住了景世子的吗?在下早就知晓浅月小姐的厉害,不止一日了。浅月小姐都能不将先皇和皇权看在眼里,自然不屑这小小的婚约了,可是你这等不守女子闺仪,不识宗法礼教,你不觉得有愧云王府的列祖列宗?难道不觉得有愧于云这个姓氏和历代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
云浅月顿时大怒,她对谁有愧关他什么事儿?
“我竟不知苍少主爱与女子斗嘴!”容景见云浅月已经动了怒,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偏头对苍亭浅淡一笑,明明是一句寻常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清润悦耳,令人如沐春风,须臾之间冲淡了四周的寒气。
“怎么是斗嘴?浅月小姐与在下十年前就相识,也算是故交了。如今浅月小姐不知事,太过嚣张,而天圣上下无人敢说她一句,便由我来说上一说,希望浅月小姐能改了,也算是给天下女子做个榜样。”苍亭笑道。
“只是一面未见的故交,应该算不上是故交。即便是故交,苍少主的身份也不够格对她说教。”容景面色淡淡,声音温凉,“苍少主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景世子是在威胁我吗?”苍亭挑眉。
“能让容景威胁的人,天圣也无一人。有一人尔,也只是东海玉太子而已。”容景轻轻弹了弹衣袖,声音温润,“苍少主未免太拿自己当人物了!这里是布政司的考场,你拦住了朝中的辅政丞相说这些不相干于国事和论证的话,我便能治你个开除考场扰乱科考的罪。”
“在下说的是事实,景世子恼羞成怒了?你要开除我出考场我的确是没话说,但是能堵得住悠悠之口?你和浅月小姐不顾婚约便同榻而眠,同寝同食。传扬出去的话,这等品行污亏,视礼法于无物,实在让天下人对你的推崇要打个折扣吧?你也辜负天下百姓对你的推崇,人人言景世子是云端高阳,风采无双,识诗书礼仪之人,感情那些诗书都是做给别人看的,礼和法,信和义,忠和德,品和行没学进心里。”苍亭笑道。
容景眸光眯了眯。
布政司考场外千人这一瞬间连呼吸也不闻了。
云浅月大怒,她想着苍亭今日等在这里定然是早有准备,别有筹谋,就是要用她说事儿,来打消这些人对容景的推崇,让他身败名裂,即便不身败名裂,也要让这些学子们入朝后不被容景所用,投靠进夜天逸的队伍。今日若是不翻盘,那么来日的朝局里面,新注入的官员清流就会被夜天逸掌控,未来对容景在朝自然不利,她的手攥紧。
片刻后,容景忽然一笑,“景一直未曾觉得自己高于别人,苍少主太抬举我了!”话落,他看了一眼四周,眸光微扬,“既然苍少主自认为品行才华高绝,可以当之国之大任,洋洋洒洒教训别人,那么就请苍少主做一篇《谏君书》,若是苍少主做得好,得天下学子推崇,那么景就甘愿卸去丞相职位,让贤与苍少主,从今以后天下没有容景的名号,只有苍少主的名号如何?”
众人闻言又是齐齐吸了一口凉气,人人惊异地看着容景。
“景世子在说笑吗?”苍亭挑眉。
“容景从不说笑!”容景声音温润,面色清淡。
“好!”苍亭扬声,从倚靠的围墙处直起身。
众人见苍亭答应,再次吸了一口冷气。容景从七岁起便是天圣第一神童,之后十年才华冠盖,胜过天圣历届文武状元,无人可及,受天下第一高僧灵隐大师推崇,成为了天圣甚至天下不可超越的存在。他的每一篇诗赋言论出来,都被天下争相传诵。这是第一次有人质疑他。众人除了惊异外,都十分激动。毕竟这样的事情百年罕见。
“景世子,我现在就开始如何?”苍亭询问容景。
容景还没开口,云浅月忽然清声道:“等等,既然今日苍少主是冲着我来的,认为我一个女人无才无德无品日日跟在容景身边用脂粉香污浊了他,将他拉入了与我一般的污秽泥潭,那么这个赌约也不能没我什么事儿不是?我也来做一篇《谏君书》如何?和苍少主一较高下。”
“哦?浅月小姐确定自己没开玩笑?”苍亭扬唇讽笑,“浅月小姐当真本事,连《谏君书》也要做吗?可知女子不能议政?”
“两千年前有女帝,一千年前也出现了女帝,如今又出现了南疆的女帝。女子不能议政不过是天圣皇朝自己规定的对女人的歧视限制而已,彰显始祖皇帝尊贵无上的身份。它不是自古而来的定论!”云浅月冷冷地看着苍亭,“在苍少主的眼里,女人不该进这布政司,不该登大雅之堂。但是谁说女子便只能是脂粉香?”
“既然如此,浅月小姐也是想和景世子一样与我立个赌约了?”苍亭挑眉。
“我不立赌约,只是做一篇文章而已。你与容景的赌约虽然与我有关,也可以与我无关。我不干涉赌约,就是在你之前先做一篇《谏君书》而已。苍少主敢不敢让我一个女人做?”云浅月盯着苍亭。
“既然浅月小姐有此雅兴,我们这些学子们也有耳福了!有何不敢?浅月小姐请!”苍亭一笑,“不过浅月小姐可别将《谏君书》唱成了靡靡情意之音。除了景世子外,我们这些人可消化不了。”
云浅月眸光缩了一下,冷厉地道:“苍少主看不起女子,不知道遗传苍家的谁人?难道苍少主是男人生的?我一直认为,女人十月怀胎生子是世间最难做最伟大的事情。看来苍少主没这个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