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脖子上的黑气凝结成一团,带着我疾冲了出去。青袍人正欲跨进太庙大门门槛的腿缩回来,转身看我。我忌惮这人的恐怖,不敢离他太近,所以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表情。那人轻哼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出来了么?你是何人?”
原来我隐藏在铜鼎后面,早就被他发现了。我沉住气,不答反问:“你是否玛哈?”
“嗯?本王的姓名,有二十多年未被人提起了,你这小女子是如何得知的?”青袍人一甩衣袖,负手而立,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我手双紧握成拳,一步一步地向他走过去:“你果然是玛哈!”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害死了云峥!我睚眦欲裂,几乎将牙咬碎:“为什么,你与云家有什么仇恨?为什么要下手加害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
“云家?”他似乎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你是云家的人?”
“我是你当年加害那个婴孩的妻子,云峥的未亡人。”我一步步走近他,立于石阶之下,终是把他那张脸看清。那玛哈两鬓染霜,脸却不太老,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正当壮年的样子,宽鼻阔嘴,脸上长着异常粗长的眉,铜铃般的眼睛下生着浮肿的大眼袋,泛着青影。他怪笑一声道:“原来你就是那病痨子的老婆,云家找到你,怕是费了些功夫。”
原来他当真知道云峥未死,情蛊的事,也必然清楚。我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道:“玛哈,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为云峥偿命。”
“就凭你?”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怪笑起来,“别以为你带着一只怨灵就能把我怎么样,你身上的祥气完全被怨灵压制住了,想必身怀的神器也不过尔尔,本王是降神的门徒,普通神器还伤不到我。想报仇?下辈子吧!”
脖子上的缭绕的黑气已经浓黑如墨,黑龙玉完全隐在黑气里,我也感受不到它的一丝热气。我不禁有些心惊,以玛哈的功力,能一眼看出黑气的来历并不奇怪。他与傅先生同出一族,知道中了情蛊之人想娶妻生子需要神器相助,也不奇怪。而黑龙玉到底是什么品级的神器,我却一无所知,它真能对付眼前这个强到变态的人吗?若它真是冥焰的觉魂,那与这变态斗法的时候,会不会有所损伤?
“你背后的人是谁?”我不理他的嘲讽,“指使你加害云峥的人是谁?”
“本王为何要告诉你?”玛哈冷哼一声,“你既来到这里,想必是想阻止我杀这皇帝小儿的,那本王就先解决了你!”
刚音刚落,罡风拂面,杀气袭来,我还来不及往后退,黑气已经转瞬之间将玛哈团团包围。我赶紧退到一旁,却见那黑气将玛哈包裹起来,那玛哈就像被裹在一个黑布袋里,不停地拉扯挣扎,跌下了台阶。黑气之中,若隐若现的五瘟蛊图腾渐渐显现出来,白赤青蓝紫五团荧光在黑气中偶尔闪耀,玛哈在黑气里闷声道:“原来这怨灵是克列夏召唤的,本王倒是小瞧了!”
他似乎被困住了,一时无法脱身。我抬眼见太庙大门被玛哈击碎,大门洞开,赶紧向上跑去,上了石阶,我踏进太庙大门:“皇上!”
“你来干什么?还不快走!”太庙里的光线比室外暗,我眼前一黑,一时看不清屋内的情况,只听到皇帝气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来送死吗?快走!”
待眼睛稍稍适应了室内的光线,我分辨着他话音的方向,小心往前走。只听到皇帝气急败坏的声音震怒道:“朕叫你快滚!你听不懂吗?”
我终于能看清室内的情形,室内正中,有个数级台阶的平台,平台上面,平躺着一个人,盘腿坐着一个人。平台的半空中,悬着数根铁链,下端系着个镏金莲花座,座子上面,放着一个鼎,那鼎并不大,只比庙里的香炉略大一些。那平台下的地面上,似乎是有个巨大的圆形图案,有点像太极八卦的样子,但却比太级八卦图多分了两份出来,将那圆一分为四。每份的圆点的位置,都摆了一个样式奇特的玉制法器。圆型图案外围的八方,各立了一尊黑木人俑,雕的却是我从未见过的神像,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各带着一只我同样没有见过的怪兽。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个阵法的样子。我不理皇帝的咆哮,径直走入阵中,没见什么怪异的情况出现,心中一定,径直踏上石阶,步上平台,在暴怒的皇帝面前跪下来:“皇上息怒。”
“你……你好得很!竟敢不听朕的命令……”皇帝怒极,抓起身侧的黑刀,架到我脖子上,气得身子轻颤,“信不信朕杀了你。”
那似乎是寂惊云的冰魄刀,刀锋的寒气逼得我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一个个弹起。我平静地看着他,他只穿了件白色的丝袍,胸口浸出鲜红的血迹,我蹙了蹙眉:“皇上受伤了?”想起刚才玛哈所言,启动神鼎需真龙天子的心头血作引,一颗心揪起来:“皇上要处罚臣妾,等离开了太庙再说,这里很危险,那个玛哈随时都可能进来。”
“你也知道说这里很危险,还跑来做什么?”皇帝轻咳道。我抓住刀背,将刀轻轻从我脖子上移开:“那人是皇上的敌人,也是臣妾的仇人,臣妾一定要来。”
“来送死么?”皇帝将刀丢到身侧,神情有一丝无奈,“朕走不了,也不能走,你自己快走。”
“为什么?”我看向躺在身侧的寂惊云,他的脸色红润、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似的,“寂将军已经没事了吗?”
“没有大碍,醒过来就好了。”皇帝疲倦地闭了闭眼睛,我才注意到他脸白如纸,“朕根本动不了,解除惊云的邪降耗尽了护国神鼎的祥瑞之气,朕必须呆在这个阵法里,以心头血和精气祭养神鼎,七七四十九天之内都不能出去,直到神鼎恢复原状,否则……”
他停下不再说,我却已知道那个否则的后果可能是我无法想象的严重。我抬眼看向悬在我们头顶上方不远处的神鼎,那材质非铁非铜,非玉非石,有些像七彩琉璃,这神鼎要天子血和精气来祭养,到底是神器还是魔器?我轻声道:“可是外面保护皇上的人都不在了,万一那玛哈冲进来,你和寂将军……”
“我在这阵里,他没那么容易伤到我。”皇帝淡淡地道,“太庙神龛的香炉,先左后右各转三圈,地上就会打开一个地道口,你从那里出去,那个人不会伤到你的,快走。”
叫我走,丢下昏迷不醒的寂惊云和全身无力的皇帝,独自逃命,真亏他想得出来。我抓紧了他身侧的冰魄刀,欠身道:“地道凶险未知,臣妾想借寂将军的刀一用。”
“嗯。”皇帝看了我一眼,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我抓了冰魄刀,步下平台,向太庙大门走去,皇帝在身后急道:“不是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