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扇铁门洞开,民警吃力地搬开了一摞一摞尘封的资料,在翻检着什么.:。
东莞某分局,档案封存地,分局后勤的地下一层全部是,站在门口帮不上忙的樊赛丽和郭伟,相视间俱是失落。
来了三天,得到了满满的失望,腾飞纸业先后经历了一次破产、两次收购,早就面目全非,当年的小厂雇佣南下民工有数千之众,社保没有,厂区登记佚失,甚至连第一任老板都吸毒死亡了,十几年天翻地覆的变化,早已物是人非了。转悠了一大圈,只找到了李倩的家庭资料。无奈之下,只要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派出所找当年办的暂住证了。
“就是这些人,厂区统一登记的。”民警翻开了一堆指着道。
两人看到了一堆发黄发霉的纸质记录,这个案情是保密的,民警知趣地退下了。
霉的、潮的、发臭的纸张,一页一页翻检着,郭伟笑着道着:“樊科,咱们可领了趟苦差事啊,这得捡到什么时候啊?”
“慢慢来吧,咱们的警务就这水平,十几年前的事,能有东西可参照就已经不错了。”樊赛丽道,她看得很开,后方的形势是相当喜人的,危化车排查的突破,线人的进入,不断有线索的浮现,相比刚开始,已经强出不知道多少了,她翻着东西随意道着:“郭伟,你那位师傅,怎么到犯罪研究室了?”
“喜欢啊。”郭伟道。
“快算了吧,那是养老部门,就没几个上班的,咱们警务里,真正研究犯罪的是公共安全部门……其实也不顶什么事,抓王寿和的时候,他们可是分析了一大堆,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唯一没有分析出来的,就是拐王连省都没出。”樊赛丽道,这年头,那些坐办公室专家的话,真不能多信。
郭伟笑了,他道着:“要说犯罪研究,要数那位线人,他是司法与犯罪心理学专业的……国外的教学和咱们不一样,咱们是课堂上学理论,而他们,是在监狱和服刑人员接触,那家伙绝了,遇人骗人,遇鬼坑鬼。”
“那为什么不把他招进队伍?”樊赛丽道着。
“哦哟,您这话就外行了,修炼到他这种程度,各式各样犯罪都试过毒了,咱们纯洁的队伍那受得了。”郭伟笑着道。
“试过,试过什么?”樊赛丽奇怪了,对于线人的放纵,是有度的。
可在郭伟嘴里说出来就恐怖了,他数着道:“拉嫖、敲诈、入户盗窃、收高利袋、诈骗……说不定还吸过大嘛……无法想像啊,如果这样的人在我们眼中,应该坏到头上生疮,脚底流脓,可恰恰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站在我们这一边。”
“线人又不傻,这边都知道他犯什么事,站那边不是等死?”樊赛丽道,对此无动于衷,反而挑刺道着:“有点过了啊,这不是培养线人,这是毁人呢。”
“也是……有的时候对错界限真不是那么明显,特别是咱们这一行。”郭伟叹了声,把一个吃喝嫖赌的少爷,变成坑蒙拐骗偷抢都精通的线人,确定有点毁人,从社会安全角度考虑,其实还是吃喝嫖赌更容易让人接受一点。
“哟……哈哈,看看,功夫不负有心人了……”
樊赛丽惊叫起来了,郭伟探身看的时候,是王寿和的暂住证,樊赛丽对比了一下签名,确认无误。
“那就以这个日期,在这一堆里刨,看看有没有咱们熟悉的名字。”郭伟兴奋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人刨啊刨啊,找到了一张签名孙永的暂住证,兴奋到激动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两人刨啊刨啊,找到了一张李应宗的暂住证,傻眼了,这个名字更熟悉,是刚刚找到的李倩资料关联人,是李倩的父亲……如果李倩父亲也曾经是王寿和工友的话,那其中牵涉到的问题可能就大了,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愣了一会儿,两人干劲更大了……
……………………
……………………
“关联在这儿?哈哈,辛苦这两位了。”
林其钊乐了,那几张老旧的暂住证,是最好的间接证据了。
“看来王寿和还在撒谎啊,应该认识孙永。”周群意在通讯视频里道。
“千万别指望骗子能诚实一回,他估计还隐瞒着重罪。”林其钊道。
“那拐走李倩似乎就应该别有用意了。这个人真够没底线啊,李应宗应该是他工友,他把工友的女儿拐走、拘禁,让她染毒,啧……我们的失误啊,没想到那位吸毒女才是关键。”周群意道。
“对了周组,李倩是谁接走的?”林其钊问。
“是她亲妈和亲姨,郭伟和樊赛丽到三水却没有找到人,但按年龄算,这个李应宗应该有六十多了吧?难道他也涉案?”周群意道。
“那得查过才知道,这一窝估计不在少数啊……我们查到的危化车辆有嫌疑的已经十一辆了,这些车根本没有装载危化品的装卸记录,估计问题不小……对了,王寿和那儿,该敲打一下了。”林其钊道。
“好的,我们正准备去趟看守所……还是师傅厉害啊。”周群意感慨道着。
“别跟我抢师傅啊,我是关门弟子,他不再收徒了。”林其钊开了句玩笑,两人关了视频。他信步走出办公室,把一个新的名字递给了技侦:
李应宗!
……………………
……………………
这一天小木是在迷迷糊糊中醒来的,醒来时怀里还有个温香软玉,他糊里糊涂问了句缨子几点了,然后咯咯的笑声把他惊醒,定睛看时,才省得,睡在另一位女人的**上。
徐同雷还是够意思的,逗留在这个城市就为了吃喝玩乐,而且这些混成精的人物连娱乐场所都不去,小木亲眼见他三转两转,和出租车司机一聊,就找到了楼凤出没的地方,这货还挺潮的,手机一晃悠,就钓着了。
**叉腿,商人靠嘴,这都是本事,见面一聊二扯,之后就有陪吃陪睡陪逛街玩的伴了,这不,还给小木派发一个。
“缨子是你女朋友?”那位美女慵懒地道,水蛇一样的玉臂环到小木脖子上了。
“嗯。”小木胡乱应道。
“她漂亮么?”美女问。
“当然。”小木笑了。
“比我还漂亮?”美女呶着嘴诱着小木。
“讨论这个问题,有悖你的职业的素养,而且遣责我的良心啊。”小木不高兴了。
那美女咯咯笑了,直说和小木说话比zuò爱还有意思,小木看看时间,起身冲了个澡,穿衣服,那妞撒娇道着:“哥,陪我逛街买衣服去。”
“自己买去……我出去办点事,中午以后联系。”小木道,扔着钱,穿上衣服匆匆开门走了,然后听到了那姑娘才反应过来:“嗨,哥,你手机号都没给我,怎么联系?”
“没事,我联系你。”小木道着,人已经下了楼梯。
三人分开了,这都第三天了都没见着人,约定是见不着人就拔个电话号码的,这时候,小木倒拿不定主意,是走还是留了。
他匆匆出了楼凤妞租住的单身公寓,边走边想着,好容易赢得了信任有机会溜了,这个机会放弃有点可惜,而且像制贩那么恶劣的环境,他想起来就后怕。
对,溜吧……他加快的步子,出小区一招手,一辆出租车停在他身边,上车坐定道着:“火车站。”
“帅哥,买好车票了么?”司机问。
惊惶的小木侧头一看,惊得我艹一声,脱了帽子的司机,赫然是党爱民,对着呲笑着:“没想到我来的这么快吧?”
“傻x货,太慢了,手里货都尼马出完了,现在就找着人也空手了,你抓个屁呀。”小木道着。
“没事,放长线钓大鱼……抓紧时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党爱民道。
这时候,小木像一台准备的复读机一样,告诉他怎么进入,怎么被打昏,怎么目不见视被运到了豫省,怎么在暗无天日的车间干了他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就是一路南行,把车上零装的几百万假钞出货,然后窝在这座叫孝感的城市……直到现在。
“这是什么地方?这儿有熟人?”党爱民问。
“熟个屁,钓个楼凤,只要给钱,她不但陪你zuò爱,还给你做饭。”小木道。
“哎呀我艹,这反侦查搞得……那俩也没走,住的离你这儿不远,你们怎么约定的?”党爱民道。
“下午见面,要走散了,他就让我打个电话,号码是……”小木报着。
“那你什么意思?又准备溜?”党爱民问道。
“怎么了?就这消息买给你们,都值不少钱吧?”小木梗着脖子问。
“你都自愿干上了,半途而废不是你的风格啊。”党爱民道。
小木苦着脸道着:“我真不是自愿。”
“那为啥去徐同雷的窝点了?”党爱民道。
“我其实就想扮成买假钞的,把他们**出来,要么坑他一把,要么讹他点钱,真不行把他卖给你们也值俩钱……进去时我就告大葫芦说了,万一不见我出来,就报给老申,嗨***,怎么没人管我了,是大葫芦掉链子,还是老申不当回事?”小木怒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栽的这个大跟头实在冤枉。
“真不是,那天组织一次大行动,我们也在钓卖假钞的,结果没钓着,还被邱广汉给叼走三十多万的现金。”党爱民道。
“哎哟,看你们这水平真牛逼啊。”小木嘲讽着。
党爱民反讽着:“那你的水平应该不错啊,怎么被人摁了?你这张嘴应该忽悠他们不成问题啊。”
“他们根本没听我忽悠,直接一棍子敲蒙了,特么滴,你说巧不巧,碰上陕省传销案里被遣返的那个塔沟武校毕业的,干活时往死里整我。”小木道。
党爱民笑得直哆嗦,小木手飞速地画着,塞给党爱民一张图道着:“赶紧滴啊,印刷厂就在那儿,你们去端吧……奖金别少了我的啊。”
“你看你这人,都开始印钱了,还把钱当回事啊。”党爱民说着,把出租车开进了一所院子,进去后大门就紧闭了,他调试着耳麦,确定那方没动时,回头告诉小木:“那俩伙计还没起**呢,你说你跑了,多不够意思啊。”
“秃蛋,差不多就行了,我有点心虚啊。”小木道。
“他俩都被你玩晕了,又给钱又请嫖,你怕什么?”党爱民道。
“啧,这俩货是背着老板偷偷干私活,危化车上才是大宗货,干这么大生意的人,你准备让我当英雄去?”小木瞪着眼道,黑路走得不少,如果去枫林还有点自信的话,那现在轻重他开始知道了。
党爱民的思维和普通人不一样,小木一紧张,他竖大拇指赞道:“瞧瞧吧,你连后台的案情都猜到了……看看,快看看。”
塞给小木平板,小木摇头:“不看不看,老子现在胆虚。”
“放屁,你顶多肾亏,什么时候胆虚过?这次给你的奖金要破天荒了,我看一百万都打不住。”党爱民道。
“你才放屁,就你们那穷单位,给我发假钞一百万倒有可能。”小木道。
“哎呀,我说你这人怎么就油盐不进呢,真的,你看看,多少警力就等着你一声令下,开始行动呢……你现在的位置比指挥员还牛逼啊,这个拯救**社会的机会,你以为我们不想自己办,那智商不够啊……哥求求你了。”党爱民往小木手里塞着,死皮赖脸到就差跪舔了。
“求也白求,老子不去就是不去。”小木怒了。
“那这样,把我介绍给徐同雷和王立松,老子不怕。”党爱民剽悍道。
“你能过得了关吗?给你一摞假钞让你卖,你会吗?给你一个妞让你嫖,你敢吗?”小木道,一说到此处,党爱民脸上泛着笑意,然后他明白了,自己身上的风格和气质,恐怕太适合地下世界的环境了。
党爱民笑着道:“优势效应其实也适应你,一个人只可能从自己的优势方面成功……为什么要嫌弃自己?大多数人也许比你强,但在某些事上,你能做到大多数人做不到的事,这世上每一个人都独一无二的。”
“哟,你居然进补过心灵鸡汤了?”小木乐了。
“对,我知道你的心结在容缨身上,可我问你,就即便你回去跪上三天三夜,她能原谅你吗?就即便你逃避得远远的,她能看得起吗?我也知道你反感线人这个身份,可这个身份不是特么谁能有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警察都不如你,包括我这个傻大个在内……在这件事没有谁再能强过你,去掉这个优势,你就还是一坨谁也看不上,连你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的一坨屎……”党爱民怒道。
刺激比安慰更有说服力,刺激到小木眦眉瞪眼要发飚了,小木恨恨地道着:“秃蛋,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特么一直在利用我,根本不考虑有多危险。”
“利用,是因为你还有点用,还有点人性,你一辈子做过的事有几件值得回忆,值得自夸?我就不信,你这样的货,能给你成就感的,会是钱?还是女人?你自视甚高的地方就在这儿,还用我利用吗?要不是你身份特殊,有警察有关联,我估计你自己早开个黑涩会另立山头了。”党爱民道着,头也不回地骂了句:“可以滚了,老子自己去,抓他们不过迟早的问题。”
“拿来。”小木怒了,一伸手,翻着案情,最后白了党爱民一眼道着:“老子是司法和犯罪心理学全优,在研究犯罪上,你们跟老子比,才是……一坨屎。”
党爱民释然地笑了,小木极快地浏览着,看到王寿和的进展,他点评着,还是申令辰老马识途,看到李倩关联的案情,他点评着,窝案,初始人员就在这一堆里;看到危化车的排查,他点评着,这种事是有人教的吧,你们体制内人想不出来;再看到以安阳为中心,查找环境极度污染地域,再辅之以三项电力排查窝点,他不点评了,直接问着:这是谁的想法?
“申令辰和大家讨论决定的。”党爱民道。
“老申可以出师了,老头估计被我刺激到了,知耻后勇,这两年没少学习。”小木道。
“惭愧了。”一声悠悠而起,小木扭头时,却是手机上显示着申令辰的脸,他笑着道着:“你也没退步,而且是理论加实践的精进,我拍马难追啊。”
“看来要端窝了啊,这笔奖金不拿到手,有点冤枉了……好,我接了,省得某些人狗眼看人低。”小木道,平板扔到了党爱民膝上。眼骨碌转悠着,似乎在想那唾手可得的奖金了。
一刹那,又回复了曾经身躺病塌,指点大围捕的气势,党爱民驾车着掉头,直把这个刺激起来的拍档,又急急往回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