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不知道运转了多长时间的印刷机终于停下了,从机长到流水线,快累瘫的一行工人终于长舒一口气,就地而坐,缓缓高度紧张的情绪。.最快更新访问:..。
规律小木倒是看得差不多清了,三个技工,一个调试机器,一个总是拿着像根大板指的黑‘色’放大镜眼睛对上调‘色’,最后一个更牛掰,估计是带头的,每令纸上机,连试机出来的样品都和成品别无二致,连一张纸都少见‘浪’费。
至于徐同雷、王立松加上他,就成帮手角‘色’了,切割、整理,然后把成捆的码齐。真别小看这些简单劳动,干不了多久,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感觉了,生不如死。
活累、情绪紧张、空间又封闭,一场下来,人的两只脚都是虚的,看什么都是晕头转向,每隔几个小时,四周的通风口就得打开,把车间的散着油墨味道的空气换上一下。
“是不是该吃饭了雷哥。”王立松苦着脸道。
“估计还得一茬,别尼马拉着脸啊,拿钱时间怎么不见你把脸拉着?”徐同雷训斥道,一指小木鞭策着他:“瞧瞧人家孩子,比你强多了,亏你这么大个子。”
王立松剜了小木一眼,小木赶紧道着:“叔你这么说,和尚干活重啊,扛纸切割都是重活,我打个捆,累不着。”
都是钱呐,屁股下坐的就是,这可真叫坐在钱堆上,却没有一点兴喜,风‘门’开时,那位带头的招手叫徐同雷,王立松干得有点烦躁,起身出去,小木慌忙跟上,这儿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干什么不能落单,那怕就撒‘尿’蹲茅坑,都得跟着个人。
通风间隙,就成了仅有的休息时间,厕所就在车间后,旱厕,后面是两米多搞的围墙,仍然和上一次的选地一样,其实外面的环境不比里头强多少,空气中弥漫着含硫的味道,墙上、地上,落着一层脏不拉叽地灰,才来了一天,差不多都成灰头土脸了。
难道不洗脸不刷牙?
猜对了,为了钱,这些生活上的繁文缛节全省了。
站到旱厕边上,两人一模一样解带,小木瞥眼瞧着,王立松情绪不佳,他故作关心问着:“王哥,你怎么啦?”
“滚,尼马叫徐同雷是叔,叫我哥,把老子叫小一辈。”王立松怒了。
“我不敢不叫啊,敢不低头么。”小木道。
“软骨头……一看你就不是个好鸟。”王立松道。
“咱现在同伙,得搞好关系,你骂我,你算什么?”小木道。
王立松怒了,蒲扇大手一揪,一把就把小木拎起来,他恶狠狠说着:“信不信老子把你打‘尿’池里。”
“啊……救命啊……”小木扯着嗓子一呼。
坏了,王立松吓得就放人,这一声吼,车间里趿里踏拉跑出来一群,哄到厕所,小木紧张地靠着墙角告状了:“叔,他打我。”
“老子还没上手呢。”王立松怒道。
“准备上手呢,叔,给换个工种行不?这厮对以前怀恨在心,没准找时间收拾我呢。”小木挑着刺,故意刺‘激’王立松两回了,每回这家伙出手都太快,小木想狂叫着跑出前院瞅瞅的愿望一直都没实现。
“滚,也不瞧瞧什么时候,扯这淡。”徐同雷训走了王立松,那几位工友悻然散去,他叫着小木,揽着小伙子肩膀道着:“你别惹这个人,脑瓜简单,一根筋……有我罩着,他不敢动你,我跟你讲,干这活神经高度紧张,都心绪不佳,千万别惹事啊。”
“没有,我怎么能给您惹事……可是,叔,我就奇怪啊。”小木道。
“奇怪啥?”徐同雷问。
“整这美国人的钱卖给谁呀,咱们这儿又不能‘花’,那些山炮还没见过美钞没有,那如咱们印人民币,出去就是现金。”小木好奇问,一脸山炮的表情。
“卖给老外呗,咱们不能光坑自己人,得想法子坑坑老外,给他们没心理负担。”徐同雷道。
“哇。”小木早就料想到这茬了,惊讶竖着大拇指赞着:“叔你真善良,我算是跟对人了。”
“那当然,你叔我是出了名好人,要不能留着你这条小命?连和尚也是我捡回来的……来来,搬箱水去。”徐同雷叫着小木,出了正‘门’,使劲想办法没办到的事,无意却办到了,他压抑着心里窃喜。
不过一出‘门’心就凉了一半,前‘门’是封闭铁‘门’,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天空灰‘蒙’‘蒙’的一层霾‘色’,把他们载来的车辆早不见踪影了,这儿倒是没有看‘门’狗,可在厂部的二楼,却多了一个观察哨,上去扭头才发现,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路上的来车,那里面坐着一位叼着烟、蓬头‘乱’发的男子,在窗外的桌子上,架着了三角架,一尺长的单筒望远镜正对着来路的方向。
“搬上两箱……我说狗子,安生吧?”徐同雷示意着小木去搬成箱的纯净水,顺口问了这人一句,这位懒洋洋地道着:“鬼影子都没一个,这么大霾。”
“老板有电话没有?”徐同雷问。
“废话,有我敢不通知你?”狗子道。
“看紧点啊,我咋觉得这心跳得厉害。”徐同雷心绪未定地道。
“心不跳那不死逑啦。”狗子呲笑道,回头看小木,小木却是看到了,这货腰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步话还是武器,狗子斜眼一觑道着:“生面啊,别他妈‘乱’出来招眼。”
“我倒想找熟的,那得敢干啊……走了。”徐同雷道着,招手叫着小木,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铁制楼梯,在进铁‘门’时,小木发愁地回望了一眼。
那灰‘蒙’‘蒙’的霾‘色’下,希望可越来越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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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县四百四十家注册企业,纸业、燃料、塑料制品、建材等,主要污染是建材和土法炼油,仅候集镇一带,就有土法炼油和建材小厂一百多家,他们空气污染指数在全省是排第一位的。”
“目前雷霆零号滞留在候集镇,无法确定线人准确位置,霾天气能见度不到二十米,根据气象预报,今天夜间以后才会有所缓解,但对于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如何寻找一个人,他们还没有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
“车辆已经找到,现在在台州市,自昨晚凌晨四时从候集镇出发,这辆suv连续行驶了900多公里,到达了东部沿海台州市,经查实,车辆是租赁来的,租车人登记叫王军……这条信息可以忽略,身份证和我们系统内不匹配,假的,监控捕捉到了这样一个图像。”
是一处加油站的图像,两天前,去时是三个人,有下车购物的画面,而回来时,‘交’车地是两人。
介绍案情的林其钊提醒着:“我们判断,这是他们跨界作案的一个模式,组织车辆、机械、原材料,选址后,再从各地招募人手,集中作业,用最快的速度印出来,然后迅速分散,候集镇离济广高速四十分钟车程,离省道不到二十分钟,在一个小时内,他们可能进入豫、皖任何一省,如果依照我们判断要通过海运的方式出境,顶多需要十二个小时……也就是说,在一天之内,他们就能完成货运的出境。”
这不是空口无凭,而是模拟过嫌疑人液罐车的运输途径,从上一案发地大桥村开始,经皖、鲁、浙三省,到航运港口,也是不到一天的时间。
林其钊说完,看看两位督办的警监,此时专案已经膨胀了一倍,来自经侦局的一行高参,正紧锁着眉头,分析着自下而上的案情。
“孙永现在什么情况?”警监a问。
“在境外……孙永,41岁,一年前移居境外,出境前在台州经营一家纸业公司,根据目前的案情,我们判断,他应该是遥控指挥境外的违法活动,而且应该在境内,有一个执行人。”一位经侦局的汇报道,两方的案情衔接,上下一联通,其中还很大的难解之谜。
不难想像,技术源于李应宗,生产由徐同雷负责,那么转运一项,就应该有个带头人了,如果液罐车转运属实的话,那可以想像这个人的能力,最起码很‘精’通陆路运输和海路走‘私’。
“夹生饭啊。”警监b愁眉紧锁着,几个点都无法突破,一网捞下去,又是一群小鱼小虾,而偏偏这种案子,又不敢放任其发展,甚至连排查都投鼠忌器,生怕稍有不慎,把这些人惊走。
“那么现在候集镇还是棋眼的位置,只要这儿走对了,就满盘皆活,这儿要是错了,那我们恐怕要一无所获了。”警监a犹豫道。
犹豫之处在于,根本不敢投入大批警力,而一个前锋行动组,又是杯水车薪,已经过去一天了,再等下去,恐怕对方要装车走人了。
“我建议……接进一方通话。”林其钊突然道,这是高规格的案情分析地方,几位上级奇怪地看着他,他解释道:“我的领路恩师,申令辰,是他和皖省专案组长一起审下王寿和的。”
余众狐疑相视着,警监a手指敲敲自己太阳‘穴’使劲想想道着:“我对这个人有印象,你是什么意思?”
“他发掘出来的这位线人,也最了解这位。”林其钊道。
这个理由足够了,得到首肯,林其钊拔通了申令辰的电话,一接进来时,申令辰吓了一跳,脱口道着:“哦,规格这么高了?”
全场一阵笑声,林其钊简略把情况一说,询问着申令辰道着:“师傅,我们卡壳了,目标在候集镇一带,追踪组被困住了。”
“我知道这个情况了,刚才还和周组长在商量,不投入警力是杯水车薪,投入警力,又投鼠忌器,这种事,两头为难。”申令辰道。
“所以才把您接进来,现在是gj经侦局同志和咱们联合办案。”林其钊道,没有介绍两位上级来人。
“你应该坚持自己,目标未明之前,不能投入警力,否则嫌疑人一跑,收缴一台机器意义不大,机器又不长‘腿’,他们迟早还得运走,等查找失败再大排查不迟。”申令辰道。
“但是……现在的时间紧迫,这些人都是五湖四海组织起来了,一旦印制完毕,会四分五散。”林其钊道。
“外紧内松,扎紧口袋让他们在里头扑腾,其实在浮出水面后,我们已经占了绝大多数的赢面,就放开手,他们还不是油瓶里的耗子。”申令辰道。
这句话糙话惹得上级又是一阵笑声,心情莫名地放松了,换个角度看,似乎确实不一样,林其钊笑着道着:“师傅,什么事在您嘴里,都不是事了……那我的具体方案里,就按这个思路来了,端点、带面、一网打尽,但这个点……”
“你问错人了,具体情况,要具体处理,什么运筹于千里之外都是违心之言,那,你难道能判断出,前锋组遭遇到雾霾天气?”申令辰道。
“那问谁啊?”林其钊难住了。
“一念之仁,累及三军啊……我教你一个办法,给前锋一组下死命令,务必在限时内联系上,联系不上,他们滚蛋,排查上,党爱民和线人几乎是兄弟的关系,‘逼’急了他会有办法的……而且办法,也只可能由他们找到。”申令辰道,说罢,他自动关了通话。
回头时,两位警监似乎都被申令辰恶狠狠的情绪感染了,警监a道着:
“只要能找到目标,恶人我们来当。我来负责下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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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雷霆零组,务必在明天天黑之前与目标建立联系。
命令一行字,可因为落款却沉甸甸的,是来自省厅更上一层,几乎是党爱民从未接触过的层面,如果这个还不够的话,那总队长就解释的直接了,像平坦训练场上吼骂一样:
啊?有困难,怕困难当什么警察,回家娶老婆抱孩子去吧……对啦,就你们这怂样,老婆都特么娶不上。
啊?不好找,不就人嘛,一鼻子俩眼,一机两蛋,是头上长角啦还是屁股上长尾巴啦?
完不成任务,都滚回来自请处分,分局看大‘门’缺人呢,就你们怂样,养老去吧!
行伍出身的总队长极力发挥出了他平时骂娘的水平,直接把心情低落的前锋特勤骂得垂头丧气,恨不多多吸两口霾憋死的心都有了,沿着候集镇的路牙,蹲了一排,党爱民斜眼数过,不多不少,七人组,徐健这一队,来之前放出去任国梁那一队,安阳另一路的印刷厂了,至于那位如‘花’兄弟,被连哄带骗,送上返航的航班了,这么重大的任务,自然再不敢带个拖油瓶了。
本来想着已经疾速突进了,却不料一天就哑炮了;本来想着已经十拿九稳,却没想到,又来了这么个横生枝节,一天一夜追踪,司机轮休,差不多都是疲惫到极点了。
看看时间,已经临近午时,离明天天黑也就三十个小时了,要在这样一个充满着雾霾,大大小小黑厂遍地的地方找到窝点,连党爱民也觉得可能‘性’不大啊。
“大伙别丧气,总队长就那吊样,我刚入队时,还揍过我呢,我特么是不敢打他,不是打不过他。”党爱民吸溜着鼻子道,惹得一干小刑警苦苦笑了笑,就听教官道着:“说说怎么办?不能这么干等着,不是没有后续警力,而是没法投入,这鬼地方,恐怕连地方警力也信不过,光咱们上午见的偷油土法炼的小厂就有多少……大队警力根本不行。”
这是中国特‘色’的,地方保护加上恶痞黑刁,别说道德底线,就法制底线都找不着在什么地方了,谁动这个黑产业的‘奶’酪,恐怕谁就是公敌了。
“教官,既然是个黑窝点,就肯定从外部见不着人啊。”徐健道。
“对,这种黑窝,肯定看得比监狱还死,吃喝拉撒睡都关着,而且加哨,只要有不对劲,里头马上扯呼。”一位长年外勤的道,对这个黑窝深有体会。
“排查根本不行,地方上十有**得被收买,别说穿警服的,就外来陌生面孔,恐怕都靠近不了。”又一位道。
党爱民烦躁地道着:“还有什么困难,都说出来。”
“人手不够,就即便排查,时间也不够……又让查,又不让打草惊蛇,这是矛盾的。”一位刑警牢‘骚’道。
党爱民在扰秃脑袋,重压之下,思维开始强行转动了,徐健换着思维方式说着:“能不能想一种更简单的方式……你们开动脑筋啊,瞧这些制假钞能想出液罐车运输来,咱们就不能想个折,既不让他们发现,又能联系上线人?只要见个面我就有办法。”
“除非能千里传音,隔山打牛。”有位年纪小的,悻然道。
徐健一巴掌拍过去骂道着:“让你想办法,净说怪话……教官,要不咱们化妆侦查怎么样?教官……”
党爱民却像石化了一样,半晌无音,被人推醒时,他才坏坏的笑着道:“刚才谁说千里传音来着?”
“他!”众人齐齐一指,把那小伙糗得直捂脸。
“谁说化妆侦查来着?”党爱民问。
“我!”徐健道。
“妈的,给你俩记功……两个凑一块,不就有办法了,那,你们看……”党爱民示意着视线的前方。
一个破三轮自行车,改装加了摩托发动机,可脚蹬可驱动,车上拉着瓦愣板,还有很大捆的塑料瓶子,正缓缓地驶在街上,间或一声悠长的吆喝:
收~~破~~烂~~嗳,瓶子纸箱易拉罐,破鞋烂衣旧家具拿来卖~~~
这声音居然能‘激’发灵感?
众警顾不上懊丧了,开始瞪眼掉下巴了,不过卧底出身的教官也真不是凡人,细节一讲,‘操’作方式一说,哎呀我艹,一个个兴奋得像打‘鸡’血,瞬间就有人追着破烂王去了。
“嗨、嗨……收破烂的,站住,站住……我们把你的破烂收了,多少钱?连车也收啦……”
不多会,这群‘逼’急了的侦查员重新出现时,形象掉成渣了,三轮车骑着,俩俩一组,车上的载着电瓶带着扩音,哇啦哇啦放着,歌声欢快地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