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捐赠者上哪儿淘来这么些藏品?”
“馆长,这要都是真的我们都能再办一个展了。”
“哪儿朝的东西?哟,我看像是宋代的,这印章是用牙角晶玉刻的。”
“我看也像是宋代的,这碎瓷片釉色真好。”
办公楼前围满了人,平时看起来都温文尔雅的老爷们这时候也顾不上风度,挤在前头看着木盒子里的东西,个个都念念有词。
贺兰钧背着手往人群里瞅了一眼,挥了挥手:“好了,该干活了。鉴定修复都安排上,接下来你们可有的忙了。”
话虽这样说,但这些人别提多高兴了。
他们这半辈子都在和文物打交道,有些文物是可遇不可求的,更别提亲手修复了。各个组挨个捧起自己部门的盒子,脚步轻盈地走了。
就阮枝他们书画组的三个人,六只手空了四只。
这捐赠品里就一宗卷轴,一时间也看不出是书法还是绘画。
他们得先拿着卷轴去扫描。
物以稀为贵。
文物是珍贵的艺术品,反映了历史上各个时代的社会环境、社会制度以及人民生活等等。对阮枝他们来说文物的历史价值是第一位,艺术性是第二位。现代文物修复通常是传统工艺和现代科技的结合,他们的工作就是文物的修复、复制与养护,这是一门综合性学问。
扫描卷轴就是为了以后书画的复制。
展厅里展出的部分文物是复制品,真品需要妥善的保存和养护。
因着今日的特殊情况,扫描室一早就开了。这卷轴不大,赵柏小心翼翼将卷轴摊开后阮枝和刘奕华都凑近瞧了一眼。
这是一幅山水画,山峦起伏,奇峰凸起,丛林间掩卧着大石,溪水奔腾而过,不远处的亭台楼宇在云雾间若隐若现,磅礴清旷的气势铺面而来。
阮枝仔细扫了一眼,这幅画没有提款,构图别致,工笔细腻精致且是一幅绢画,破损和泛黄几乎没有,保存地得相当完好。
赵柏叹了一声:“这绢地细腻匀净,山水画笔墨严谨,意境清远。”
阮枝也同意之前那几位老师说的,这是宋代的画。人有千面,画自然也有,大多著名画家都有自己的个人风格,她暂时还没看出来是谁的画。
刘奕华点点头:“这画漂亮,保存的也好。等朱教授鉴定了真伪,我们可就有事做了。”
阮枝没在扫描室多留,她和赵柏说了一声就先离开了。
她手头还有一幅清代画的修复工作没完成,去滇城之前她才将画清洗干净,还有一道关键性的工序没完成,她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
躺在门前晒太阳的朱教授也不想阮枝这么快就回来了,他睁眼诧异道:“小枝儿,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赵柏那个呆子呢?”
阮枝应道:“教授,师兄和刘奕华在扫描室呢,这回就一幅山水画。”
“哟,山水画?哪儿代的?”
朱教授听了来了那么一点兴致。
阮枝边往工作室走边应道:“看着是宋代的。教授我不和您说了,我上周还有工作没做完,您要是无聊就到隔壁串门去,他们那儿可拿了好些东西。”
朱教授这下也坐不住了,好些东西?
不行,这他得去看看。
...
市局。
邢惊迟带着余峯和秦野跟风似的往局长办公室走,他走到哪儿那些细碎的声音就在哪里响起,所有人都好奇破获造假案的刑警队长长什么样,这可是个金额上十几亿的案子。
身形颀长高大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警服,干净利落的寸头,神色冷冽,眉眼显出几分不羁,冷硬的气质被这身警服压下去不少,多数都化成了肃穆和正气。
年轻的警员看到邢惊迟既紧张又激动。
毕竟这位的履历可太漂亮了,他们还在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邢惊迟,他在雪狮突击队执行的好几个任务都被当做教材放在了他们课堂上。
邢惊迟不在乎别人在想什么,走到办公室门口也不敲门自顾自地开门就进去了。余峯和秦野都习惯了他这样,回回来都这样。
“张局。”
男人不冷不淡地喊了一声。
“张局!”“张局!”
余峯和秦野的声音重叠在一块儿,他们可不敢跟邢惊迟似的。
正伏在桌上签字的张局刚才一听敲门声都没有就知道是邢惊迟这个臭小子来了,就这臭小子敢不敲门就进来,就跟警局是他家似的。
张局轻哼一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等着。”
邢惊迟也不恼,往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坐,还给自己倒了杯茶。这里的茶叶可比他们刑警队好多了,他抬眼扫过和站军姿似的余峯和秦野,心想就这么点儿出息。
张局也没冷着邢惊迟多久,毕竟这小子才刚漂漂亮亮地把三年没解决的案子破了回来,不知给他脸上添了多少光,这几天他到哪儿都是春风满面的样子。
但在邢惊迟面前他得端着点,免得这臭小子恃宠而骄。
张局放下笔,瞅了这三个男人一眼,不紧不慢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嫩绿的叶片随之散开,等一口热茶下肚才慢悠悠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邢惊迟喊了一声:“秦野。”
秦野一个激灵,立马把案子资料递给张局:“张局,造假案的其中一个犯人交代了一件事。千鸟他们似乎和专业的盗墓团队有牵扯,这是队长在滇城碰上的嫌疑人。”
盗墓?
这可不比造假案好破,那些人就和泥鳅似的,根本逮不着。
张局一听这两个字就头疼,他拧着眉细细地把秦野递交上来的材料都看了一遍,等看到土壤材料的时候才诧异道:“这么快墓葬找着了?”
秦野解释道:“还没,只是确定了大概区域。在丰城南边小县城的一个村子里,那村子叫溪林村,那里地质和水质都很特别,生着一种只有那边儿才能存活的树。那树也特别,不长果子但生‘果汁’,每到夏天就跟冒汗似的往下滴红水,要不是颜色浅看起来还怪吓人的,久而久之那里的土壤也就变了颜色。当地人把这种树叫做红泽树。”
张局没应声,他正盯着其中一段话瞧,这土还是邢惊迟在滇城发现的。他匪夷所思地看了邢惊迟一眼:“那两天你不是交了婚假报告?你就是这么过婚假的?”
秦野憋笑。
余峯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邢惊迟心想你们都懂什么。
他起身看了一眼时间,语调松散:“我先回去了,您交代余峯和秦野就行。姚副队还等着我回去准备表彰大会的事儿。”
余峯和秦野就这么听着邢惊迟说瞎话。
张局摆摆手:“都回去吧,这案子明天上午我和他们开个会,你等通知就成。人手不够就给我打个电话,这案子我寻思着可能没那么简单。”
邢惊迟头也不回地走了,余峯和秦野朝张局敬了个礼也忙不迭地跟着邢惊迟溜了。
余峯一路看一路嘀咕:“这市局就是气派,办公室又大又亮堂。我们那儿的办公室有时候还漏雨呢,一到夏天空调都不好使。”
秦野瞪了余峯一眼,示意他闭嘴。
余峯只好默默地闭上了嘴。
.
等阮枝从漫长的揭画心过程中脱离出来的时候已日薄西山,橙黄的阳光穿过窗棂斜斜地照在长方形的木桌子上,白纸上光影交错。
桌上一边是先进的现代仪器,另一边是古老陈旧的书画。
阮枝偶尔会分不清是她透过这些书画看到了已湮灭的过去还是这些书画跨越了漫漫的历史长河来到了她的眼前。
“阮枝,到点了。”
清润的男声自门口响起。
阮枝抬眼望去,赵柏拿着包站在门口,视线静静地落在她身上。他身后是温柔的夕阳,院墙上藤蔓懒洋洋地趴着。
他的眼神里含着不输于夕阳的温柔。
阮枝迟疑地喊了一声:“师兄。”
赵柏对她笑了一下:“一起出去吧。”
他们博物馆向来是按时上下班的,到点儿就会有人来锁门,也不管他们干完活没有就一股脑的把他们都赶出去。
阮枝放下手里的镊子,背上包去院子里水槽边洗了个手。
清澈的水轻缓地抚过阮枝白皙纤细的手指,水滴吵吵闹闹地落在槽边。赵柏看过无数的画,却从未在画里看过这样好看的双手,她的手根根纤长,指尖莹润,指甲干净整齐,看起来就像瓷器一样美。
赵柏来找阮枝是有话对她说。
两人并肩朝着院子里走去,路上碰到不少刚下班的同事,期间赵柏就像平时那样聊一些古书画上的问题,直到他们经过展区,同事们都散开各自回家。
赵柏停下脚步侧身看向阮枝,扶了扶眼镜,喊道:“阮枝。”
阮枝一愣:“师兄?”
赵柏做了一个深呼吸,像是下了一个什么决定一般开口:“阮枝,我知道这些话现在说不适合,但不说我可能就过不去这道坎。”
阮枝听得有点儿懵,这是要说什么?
不等阮枝回应,赵柏就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刚读研究生的时候你才大一,那时候顾老师还是我的导师,我经常听他说起他有一个心爱的弟子。他和我说过你幼时是怎样学书画,说你是他见过天赋最好的人。这些画面都在我见到你的那一天出现在了我脑海里。后来顾老师辞去所有工作,在他遁入空门前曾嘱咐过我要好好照顾你。我原是想只当你的师兄,但没想到去年你也来了博物馆,有些念头就不受我控制了。”
说到这里赵柏面露苦涩,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过去我会慢慢放下。新婚快乐,小师妹。”
阮枝这时候才发现赵柏对她的称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小师妹”变成了“阮枝”,而在今天又变成了“小师妹”。
她抿抿唇,轻声道:“抱歉,师兄。”
赵柏吐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起来。他坦然道:“我怕这些话现在不说以后会后悔,你不用为此感到困扰,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师妹。”
船鸣声混在晚风中传来。
赵柏看向江边,低声道:“渡船快到岸了,回去吧。”
说完赵柏转身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一直压在他心上沉甸甸的包袱终于落下来了,以后他就只当阮枝是他的师妹。
阮枝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她和赵柏年岁差了许多,一直都把他当成师兄和前辈来看。不想他会抱着这样的想法。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低着头朝门口走去。
不过越走阮枝就越觉得不对劲,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阮枝抬头,刚想去找那道视线就正好和这带着逼迫的视线撞上了,她愣在原地。
穿着警服的男人立在不远处看着她,黑眸暗沉,面色却很淡,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投下一道斜长的影。见她看来,男人挑了挑唇角。
语调懒散,又似调侃——
“小师妹?”
阮枝枝:“......”
她好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阮枝枝:不瞒你说这事我也刚知道。
更完啦,以后晚上九点更新!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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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个亲亲!兔崽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