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超凶的

作者:柒曲

此刻月灯初上,抚安镇集市车水马龙,街边小贩吆喝着生意,来往路人走走停停。

定止在下午那个卖糖葫芦的小推车前看见了蔺莺,她正在和几个女伴逛夜市。

“仙……仙君?”蔺莺一惊,连忙礼貌打招呼:“仙君您怎么来了?”

定止见她神色无恙,而且比中午时气色还好了很多,略有诧异。

再者定止在她体内留下的灵气确实感受到了有异常变化,而那蛊妖再是大胆,也不太可能在这闹市中动手取蛊。

定止微微蹙眉,道:“把手腕给我。”

蔺莺愣了一下,却还是乖乖把手递给了他。

定止把脉,却发觉她体内的蛊虫已经消失,他问:“是否有感到异常?”

蔺莺怔了片刻,摇头:“没有啊。”

“方才有过什么活动?”定止又问。

蔺莺和女伴对视片刻,迟疑道:“刚才……就逛了逛商店,没做什么其他的。”

定止显然不满意这个答复,没有说话。

“哦对了!”蔺莺想起了什么,又道:“方才宴卉楼前有店小二要给我免费品尝他们店的新品,但是白天你不是说了不让我再吃他们店的,我就没有答应。不过后来经过神女殿的时候,也有人出来售卖甜点,我就吃了些。”

神女殿。

定止蓦然想到了白天容晚来那异常的表现,心道不好。

有人用甜品牵动了蔺莺体内的蛊虫,为的就是引开定止,而真正的目的……

定止骤然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

同一时间,神女阁的顶层。

“姬韵,帮我个忙。”柳清漪脚步匆匆走了进来。

姬韵放下胭脂,回过头,就看到了柳清漪怀里抱着只白狐狸。

有些眼熟。下午才见过的。

姬韵好奇道:“怎么了?”

“把他的仙丹取出来。”

“什么?”姬韵一惊:“为、为什么?”

柳清漪眼底闪过一丝狠戾:“让你动手就赶紧的,我没想到定止那么快发现了蛊虫的不对,他很快就会追来。”

姬韵往后退了一步,摆摆手:“不行不行,清漪姐,我从未杀过生,更何况这还是只修为不浅的灵狐,我下不去手。”

柳清漪立刻道:“这狐狸根本没修炼,是定止把他数百年的修为渡与他的,催生的懂不懂。”

说着,她就要把容晚来塞到姬韵手里。

姬韵都快哭了,语气带了一丝哀求:“清漪姐,取仙丹就等于要了他的命,我真的没杀过人,你还是放了他吧……”

“这狐狸是我的宿仇。要不是我没有实体我早就要了他的命,我帮了你那么多你帮我杀一个臭狐狸怎么了?况且我只要他的命,他仙丹里所有的仙气都给你吸收,少说都能让你少修炼上千年。”

“我不要他的仙丹……”姬韵都快哭了,语气带着一丝哀求:“清漪姐,你不是说这小狐狸根本没修炼过,他如何能得罪你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真是白费口舌。”

柳清漪脸色一沉,表情透着几分狠劲,在姬韵右手塞了只匕首,拿过她的胳膊就朝着容晚来心口直直刺去!

然而下一秒,一层淡蓝色的光从容晚来丹田迸发而出,把小狐狸完完全全罩在了其中,柳清漪手里的匕首就停在了蓝光的外层。

柳清漪捏姬韵的胳膊再使大劲,再无法向里前进一寸。

她深吸了口气,抽回匕首,手一松就把容晚来扔下。

姬韵连忙弯腰接住了容晚来。

“真是造孽!”柳清漪暗骂了一声:“都成废物了对你的狐狸还这么好,也不想想当年他们是怎么待你的。”

突然,她神色一凝,匕首扔在桌上,瞬间就化为虚影飞出了窗外。

姬韵在原地愣了片刻,走到窗边把窗户关好,而后坐在了床榻边。

她刚把容晚来放在床上,后者就突然睁开了眼。

“啊!”姬韵被吓了一跳,却见容晚来眼底丝毫没有刚睡醒的痕迹,于是又伸过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一直都醒着啊。”

容晚来坐直身子,朝她点了点头。

姬韵出了口气:“还好你刚才在装睡,不然你若是见到了她的脸估计会直接被她灭口的。不过……你之前认识清漪姐吗?我感觉她对你敌意很大。”

容晚来瞬间就炸起了毛,发出一声低吼。

“好好好,我不问了。”姬韵安抚道。

她摸了摸容晚来的头:“定止是你的主人吧?你怎么与他走散了啊?”

容晚来“呜”了一声,耳朵耷拉下来,蓝眼睛透了点委屈。

我也不知道,我就乖乖地在睡觉,一觉醒来发现被这个坏蛋女人抱给了你。

姬韵自然是不懂小狐狸的心里话,但是看懂了他的神情,于是戳了戳他的后背:“我不害你。你快去找你的仙君吧,许久找不见你他会着急的。”

容晚来“嗷呜”了一声,就要向外跑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房门忽然从外被剑光劈开,碎裂的木块四散炸开。

一身寒气的定止站在门外,横剑于身前,衣诀蹁跹,黑发随风飞舞,薄唇轻抿,眼眸是彻骨的冰冷。

刚跳到地上的容晚来一时也被这样的定止怔了片刻,回过神来时匆忙躲开四溅的碎片,却还是被一块在身侧划了一道口子。

他为容晚来下的那道护身术传来了被外力强行破开的迹象,而定止一进来便看到的是容晚来从女子身边跑开的画面,眸色瞬间一冷,抬手,一道符印裹着令人胆寒的金光,直直朝着床边的姬韵飞去。

容晚来“嗷呜”了一声,他知道姬韵是救了他的,但盛怒中的定止误会了,一时无法解释,便后腿一蹬,带起一阵残影极快跳上了床。

姬韵惊呼了一声,边往后躲边下意识抬起胳膊想要护住自己,然而下一秒,一只小狐狸挡在了她面前。

“晚来!”定止瞳孔骤缩,剑扔到一边,冲了过去接住从空中下落的小狐狸。

姬韵眼见小狐狸替自己挡住了符印,一怔,而后慌忙起身,不顾自己指尖被符印烫得血肉模糊,连忙从容晚来身上揭掉符印。

定止没有顾她,而是抬手抚上容晚来被符印烫过的地方,用法术慢慢治疗着。

定止的符印是针对妖怪的,容晚来是仙狐,符印对他效果不算大,但定止却见不得他有一丝受伤。

“敢动我的人,胆子挺大啊。”定止语气很是冰冷。

容晚来低低“嗷呜”了一声,伸出爪子拍了拍定止。

他怕定止依然误会姬韵,费力探过脑袋舔了舔姬韵指尖的伤口。

定止的脸瞬间就黑了。

“仙……仙君。”

姬韵被定止吓得不行,面容还很是苍白,在后者的目光中收回了放在容晚来身上的手,颤颤巍巍开口:“你的狐狸是,是别人带给我的……我没有伤他……”

定止面容冰冷不减:“谁带给你的?”

“这个……这个我不能说……”

姬韵咽了口口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然而却发觉自己还是没有离开定止周遭盛怒的领域。

“你先别生气……”姬韵都快退到床那头去了,好声好气劝说定止:“我,我也很喜欢这只小狐狸……不是,是觉得他很可爱……我生平从未害过人,更不可能伤害他了……”

定止闻言,抬眸:“从未害过人?”

姬韵连连点头:“对的对的。”

定止语气淡漠:“三日前,谢府小姐出嫁,不是你附身到了新郎官身上取他性命?”

姬韵骤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你、你怎么知道?”

定止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半年前抚安镇频发新郎官被附身的事件,浮阳宫受百姓之托前来调查,你被二长老打伤后却逃之夭夭,而后建造宴卉楼下蛊吸食女子精气以疗伤。林苏留你一条性命你却不知悔改,此番又出来要了人性命,还说从未害过人?”

“什么?!”

姬韵震惊:“那新郎死了?她不是……她不是说……”

“抚安镇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庙会当前却人心惶惶,你还装不知?”

姬韵喃喃道:“怎么可能死了……我之前只是附身吓吓新娘,从未因此闹出过人命啊……”

定止怀里的容晚来支棱起脑袋,“嗷呜”了一声,疑惑地看向姬韵。

他想来通人性,先前偷听姬韵与柳清漪的一番对话后,也感知到了前者的心底向善,怎么会杀人。

然而刚从定止怀里爬起来,容晚来突然感到一股热流从丹田迸发,涌入了经脉与四肢。

这股热流越来越烫,刺激得肺脾与经脉有些疼痛,浑身逐渐变得无力。

定止蓦然就察觉到了容晚来的不对,怀里这只白狐狸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喘着气,眼眸有些无神,身体滚烫泛起了红色。

“晚来!”定止急切唤道,手抚上了容晚来的额头。

姬韵也因定止这声急呼而回过了神,目光投向容晚来,骤然一惊。

定止转身要走,却忽然被姬韵叫住:“仙君……我、我可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定止回头:“说。”

姬韵问道:“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出现一些异常?譬如饭量增大,嗜睡,更加黏人等等,但察看经脉及丹田时却依然都正常。”

定止道:“有。”

“刚才确实有人想要动他的丹田,虽然被蓝光保护,但此刻他的丹田正值敏感之际,蓝光同时也产生了些许刺激,而后又因符印造成了催化。”

姬韵突然弯起眉眼:“仙君,你的小狐狸是要化形了。”

狐狸形态时都如此可爱,可以想象等化为人后该是怎样俊秀的少年郎。

姬韵自己心底都有些开心,她本来以为定止会更高兴,然而这话说出口后,她却见定止神色一顿。

姬韵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情绪,有怔神,有惊愕,更多的却是一种茫然与逃避,像是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事实。

又或者这化形来得太过突然,让他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可他那么喜欢这只小狐狸,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待姬韵回过神来时,却见定止和容晚来都不见了。

-

容晚来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奇怪。

自从白天察觉到了自己不是一只简单的狐狸,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对他回应般,从下午开始他简单的丹田和经脉就变得不正常了起来,整只狐狸都昏昏欲睡。

刚才被定止的符印击中,丹田之中就有股热流冒了出来,逐渐蔓延到经脉,让他全身都有些发烫。

容晚来猜想现实中的自己大概是昏迷了过去,因为他的意识就像是漂浮在了海洋里,昏昏沉沉的,随着周遭的压力上下起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能感受到身侧定止的气息,定止一直一直在陪着他,但容晚来自己还是清醒不过来,依然在那片海洋里飘动。

他感觉自己的丹田愈发灼热发烫,像是要爆炸一般,同时淹没他的那海水也被加热,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容晚来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可真不是一只简单的狐狸,但眼前这复杂程度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他已经控制不了了。

容晚来又想,自己还不如做一只简简单单的狐狸。

突然,身前有了一股凉凉的气息,与自己身体接触之处便驱散了燥热,容晚来下意识就紧贴了上去。

他觉得那应该是定止,他觉得定止应该不介意自己把他当冰块降温,毕竟自己要是撑不过去,定止就没有一只小狐狸能够陪他睡觉觉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丹田的热浪终于有了退散的趋势,经脉也仿佛在被清凉的气流滋润着,十分舒适,容晚来不由发出了一声低吟。

待热浪全部退去,对外界逐渐有了感知,意识也慢慢回归到本体。

容晚来缓缓睁开了眼。

他突然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