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非要來找我。那么说不说是你的事。相不相信就是我的事了。”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着。停了一会。贺静宜嘴角向下一拉:“请问你知道修文现在在哪。”
“在j市。”
“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他现在正在市。你看上去并不笨。现在你自己决定。要么马上跟我走。一块儿去看真相;要么留在这。继续喝你的果茶。守着你的小天堂。”她头一歪。嘴角那个嘲讽加深了。“不过我不得不说。这可实在是个愚人的天堂。”
贺静宜的语气无礼。甘璐却沒法发怒。她当然知道还以颜色的最好办法是不予理睬。可是她到底做不到漠然置之。停了一会儿。她静静拎包站了起來:“走吧。”
那辆打眼的红色玛莎拉蒂就停在饮品店外。不待甘璐坐稳。贺静宜便发动了车子。同时格格一笑。直视着前方:“系好安全带。尚太太。我保证。这会是一次奇妙之旅。”
甘璐并不理会她。只打电话给教导主任继续请半天假。说是感冒发烧。需要休息。学校沒有正式开学。而且她一向考勤纪录极佳。教导主任爽快批准了。还嘱咐她注意身体。
贺静宜一路将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机场。那边已经有她的下属等着。拿了两人的身份证。马上送她们去换到邻省省城的登机牌。进入安检。
两个人都只拎了一只手袋。顺利登机。坐到公务舱内。甘璐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点儿疯了。她竟然跟着贺静宜同乘飞机。飞向一个目的不明确的旅程。仅仅只因为对方的几句话。
你的老公会怎么看待你的这一行为。如果事实证明。贺静宜只是无事生非。那么你将怎么面对他。这样一想。她不禁黯然。
然而已经沒法折返了。逃避沒有意义。去看看。不管是什么。面对了以后。也就沒什么大不了的。她对自己说。
她无意与贺静宜攀谈。贺静宜也保持着沉默。飞机起飞后沒多久。她只觉得鼻子那里一热。有液体缓缓流了出來。她匆忙打开包拿出纸巾去擦拭。只见纸巾上洇出一点殷红。居然是流了鼻血。她头一次在坐飞机时出现这种情况。不禁吃了一惊。只得仰头堵住鼻孔。
贺静宜瞟她一眼。按灯叫空乘。同时伸手接住她开包时带出的一张纸。正待递还给她。手却定住。视线牢牢落在了上面。
空乘过來。迅速拿了冰毛巾递给甘璐。嘱咐她头向前低。敷在鼻子上。果然她的处理措施得当。鼻血很快止住。甘璐站起身。这才发现贺静宜正拿在手里的那张纸是她刚刚在医院做的检查单据。连忙劈手拿了回來。放进自己包内。
甘璐从洗手间回來。喝着空乘送來的热牛奶。贺静宜一直看着前上方悬挂的液晶屏。当她声音涩然开口时。甘璐吃了一惊。
“早孕。40天。今天才检查的。修文应该还不知道吧。”
“这和你沒有关系。”
“你打算生下这孩子吗。”
甘璐有点儿恼火。生硬地说:“不好意思。我和修文怎么打算。跟你一丝一毫的关系也沒有。”
贺静宜转回头。一双妙目看定她。良久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才做家庭计划。就迎來了孩子。你一定认为你们的幸福來得十分圆满吧。”
甘璐深深厌恶对方用这种口气提到自己腹中的孩子。她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镇定。“这仍然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沒有。如果你能早点接受修文的生活跟你沒有关系了这个事实。我们都会好过一些。”
贺静宜冷笑一声:“尚太太。如果不是发生了某些……无法挽回的事情。你以为修文的生活会有你的份吗。”
“如果沒有发生你说的某些事。那么我们根本不会有机会面对面进行这种无聊的交谈了。何必做这种可笑的假设呢。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你想对我说。你并不关心那些是什么事。对吗。你要真能这么超脱。今天根本沒必要跟我走了。”
“是的。我沒做到彻底超脱。但我始终主张大家活在当下。贺小姐。修文只跟我说过。他与你再无可能。这对我來说就足够了。”
“再无可能。呵呵。”贺静宜慢慢重复这四个字。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他说的倒是沒错。我们的确再无可能了。我只奇怪。你居然会觉得做一个男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也不错。”
“贺小姐。你确实很无礼了。本來我完全可以不理睬你。不过既然坐到这个飞机上了。我想请问。在这次回來之前。你有多久沒见过修文。”
贺静宜沉思一下。神情惆怅:“我们有将近七年沒见面了。”
“七年时间不算短。你心态保持年轻。对自己充满自信是件好事。可是请不要以这个做出发点揣测别人的选择。而且说到底。修文和我做什么样的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接受现实的能力比我想象的要强。那么显然。你对我和修文为什么要分开也毫无兴趣了。”
甘璐放下纸杯。正色说:“我猜那肯定是一段不愉快的回忆。本來你愿意说。我听听也无妨。打发乘飞机的无聊时间嘛。可是我决定。我还是厚道一点儿比较好。请别对我忆旧。贺小姐。我的同情心从來并不泛滥。我还是那句话。不开心的事如果自己消化不了。也只合说给朋友听。不该跟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讲。”
“你这样置身事外。姿态还真是來得超然。这么说。你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修文的过去吗。”
“正如你所说。我并不超然。否则根本不会跟你走这一趟。不过每个人都有过去。纠结于自己沒來得及参与的那部分生活是可笑的……何况还是从你口中讲出的过去。我更关心的是属于我和修文的现在和将來。”
“现在和将來。我沒弄错的话。你是历史老师吧。你认为一个人的历史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现在的行为。”
“贺小姐。你何必问我这问題。”甘璐语调和缓地说。“你不妨看看你自己。身居高位。前途光明。可是一直跟修文、跟我纠缠不清。不见得是看我生活苦难悲惨。特意想來拯救我吧。这难道还不能很清楚说明历史对于现在的影响吗。”
贺静宜再沒说什么。甘璐也只侧头看着窗外。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烦乱的心境平复下來。
飞机经过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飞行。平稳降落在邻省机场。有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接机。一辆黑色奔驰已经停到了外面。贺静宜上车后。拿出手机打电话:“快开始了吗。好。我们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