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你的姓氏(番外)

作者:青衫落拓



    她进去打开了灯。眼前的房间被王阿姨收拾得井井有条。她坐倒在沙发上。呆呆看着前方。

    在学校里你逃避同事的关心。在父亲那你逃避讲出事实。你逃避你丈夫的拥抱。逃避他的谈话。你还想逃避什么。这样逃避。又能逃避到什么时候。

    她沒法给自己一个答案。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有点儿口渴。走到厨房拿杯子倒水。大大地喝了一口。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过年的时候。她來给爸爸做年夜饭。听到他随口讲到“喝点儿小酒”又马上否认。毕竟不大放心。后來独自在厨房收拾碗筷时。的确悄悄检查了所有的橱柜。并沒看到酒。当时着实松了口气。可是在医院听王阿姨一说。甘博分明从來沒放弃过酒。难怪那几天到了晚上就催她回家。不愿意留女儿在家里现成的房间过夜。

    她再次逐个打开橱柜。只不过开第二个柜门时。大半瓶白酒便一下印入眼帘。她取出來。几乎要像17岁那年做的一样。狠狠砸碎。可是她却完全提不起力气來。只紧紧握着酒瓶。内心充满了挫败感。

    隔了好一会儿。她打开瓶盖。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浓烈的高度数白酒味道一下弥漫在小小的厨房中。她端起杯子。一口喝下去。辛辣的味道如一道火线。从口腔一直延伸到食管。火烧火燎地灼痛着。呛得她止不住咳嗽起來。

    门铃此时突然响起。她惊得险些将杯子失手摔掉。定了定神。连忙放下杯子走出去。透过防盗门猫眼一看。门口站的竟然是聂谦。

    她打开门。聂谦看到她同样惊讶:“我从楼下过。看见灯亮着。以为王阿姨回來了。打算上來问问你爸爸情况怎么样了。”

    “他还好。明天要动手术。”

    甘璐一开口。聂谦马上闻到了酒气。更加吃惊:“你在喝酒。你不是从來不喝酒吗。”

    “是呀。第一次喝酒就被抓到了。”甘璐苦笑一下。“进來坐吧。”

    聂谦坐下。这张小而低矮的沙发对他的高个子來讲。显然说不上舒服。他变换一下姿势。也沒找到一个合适的坐姿。只得沒什么仪态地将腿伸展出去。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为你爸爸的手术担心吗。”

    甘璐摇摇头:“不是啊。就是很烦。想看看酒是不是真能解忧。有什么魔力让我爸把大半生都浪费在上面。”

    “來吧。一个人喝闷酒解不了忧。我陪你喝一点儿。”

    甘璐犹豫一下。也实在受不了一个人独自胡思乱想。借酒浇愁。她去厨房拿出那大半瓶白酒和两个杯子。聂谦接过酒端详一下:“喝这个你恐怕受不了啊。这是很便宜的白酒。度数可不低。还有其他酒吗。”

    “我爸肯定舍不得买好酒的。”

    “要不然我出去买瓶温和一点的红酒吧。”

    “算了。别麻烦了。就这个吧。”

    聂谦给她和自己各倒了小半杯酒。两人同时举杯。浅浅啜了一口。他看着甘璐皱眉呼气的样子。不禁大笑:“喝不习惯吧。 这么说。以前说酒精过敏是说谎了。”

    甘璐有些尴尬。随即苦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是这一带出了名的酒鬼。从小看着他喝醉了酒出丑。我如果不想也成为酒鬼。大概就只可能把酒当成魔鬼躲远一点儿了。”

    “你一向自我控制得很成功。我几乎可以断言。你就算尝了酒的味道。也沒有成为酒鬼的可能性。你爸爸只是借酒逃避现实罢了。不能怪酒。”

    “得了。别批评他了。”

    聂谦叹一口气:“你妈以前说得沒错。你太维护你爸爸了。”

    “他一直不爱惜他自己。我再放弃他。他这一生就太惨了。”

    “所以你只同情弱者。别人要是看上去有自理能力。你就由得他去了。”

    “这又是从何说起。”

    “你对你先生的财政状况一无所知。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題了。”

    甘璐又听他提到这个。不禁恼火:“你意思是说。我被蒙在鼓里是活该吗。”

    “那倒不是。他沒权利对你隐瞒。既然敢瞒着你。就得承担后果。我承认。我一点儿也不同情他。”

    甘璐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让那一点辛辣镇住心头的酸涩意味。闷闷地说:“他哪要人同情。你同情心泛滥的话。同情我好了。”

    “你也不需要同情。谁要同情你。你肯定会说谢谢。然后走得远远的。”

    甘璐只得承认。大部分情况下确实是这样:“你倒是了解我。”

    “因为我一直关心你。”

    聂谦的声音平静。仿佛陈述的是再平淡不过的事实。甘璐吃了一惊。可是认真一想。至少从他们再次相遇起。聂谦确实是关心着她。佯装不知地坦然接受别人这份关心。并不是她一向的行事作风。

    她苦笑一下:“我也很想关心一下你。可是你事业成功。春风得意。我不知道从何关心起。”

    聂谦好象被她逗乐了:“借口。而且是很沒诚意的借口。你只是把我也划到有自理能力。用不着关心的那一类人里去了。”

    两人碰一下杯子。各自喝了一大口。聂谦重新再加上一点儿酒:“你从來沒担心过我。对吗。”

    甘璐再怎么愁绪万千也笑了:“你有需要人担心的地方吗。”

    “当然我有。以前我以为把这一点流露出來是示弱。后來才发现。在合适的人面前适当示弱太有必要了。”

    甘璐无言以对。她既不好认为自己算是合适的人。也实在无从想象聂谦会怎么样示弱。只好拿起杯子喝酒。

    “喝慢点儿。这酒冲得很。”聂谦提醒她。“其实说喝酒解忧。完全是个诗意的胡扯。生意应酬场合经常不得不喝酒。我有一次喝到去医院打吊针。当时觉得简直生无可恋了。实在对这个东西说不上喜欢。”

    甘璐一呆。沒想到聂谦也有过如此颓唐沮丧的时刻。这就是所谓示弱的开始吗。她正要说话。聂谦向她举起了杯。然后仰头一口喝下。

    甘璐迟疑一下:“一个人在外地生病。很……难受吧。”

    “是呀。尤其还要加上被女朋友抛弃。当真是沦落天涯。无处话凄凉。”

    甘璐完全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也被扯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脸顿时火辣辣发烫了。

    聂谦瞥她一眼。再次笑了:“别紧张别紧张。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