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大一下学期时,一直顺风顺水的司凌云终于踢到了铁板。
她喜欢上了一个叫祁家骏的英俊男生,他来自南方,高她一年级,身上有某些特质跟同龄的男生不一样,冷淡得近乎阴郁,对她若即若离,让她的好胜心与好奇心同时被激起。她头一次认真跟人相处,他对她似乎也无意疏远。然而,他对另一个一年级女生关爱有加,给司凌云的解释只是简单地说:“她跟我一起长大,就和我妹妹一样。”
包括李乐川在内,司凌云有一大把一同长大、关系很好的朋友,她能理解的友情是不一样的。她当然不满意祁家骏这个说辞,不过她决定收敛一点任性,对祁家骏、对那个女孩子表现大度一点。
她的大度没维持太久。在她19岁生日那天,祁家骏以她男友的身份在一间酒吧帮她庆祝生日,却当着一帮同学对那个女孩子再度表现亲昵。她终于不肯忍下去了,发作之后,拍案扬长而去。
祁家骏追出来,硬是上了她叫的出租车,却不像她从前的追求者那样低声下气一意挽回,只礼貌性质地要求送她回学校,以策安全。
那个年龄,容易受伤的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自尊。司凌云更加被激怒了,拿手机打电话给李乐川,问清楚他们已经结束演出从酒吧出来,正去一处排档消夜,她叫司机直接开过去会合。
下了车,她顺手抓住曲恒——平时他是深黑乐队四人组合中间跟她最不亲密的一个人,见面机会再多,也与她总保持着一份距离感。但她跟李乐川太熟,下不了手,而卢未风和温凯都带着女友,只有他一直形只影单——她不由分说地踮脚吻上他的嘴唇,他分明错愕,可是她不等他推拒,抱得更紧。李乐川、温凯在旁边吹着口哨,年龄稍大一些的卢未风则笑着摇头。
曲恒身上除了长时间待在酒吧内必然沾上的烟酒味道外,还有属于草木的清气,她不及分辨这个陌生的气息,结束那个带表演性质的吻,仍旧勾着他的脖子,斜睨着跟下车来的祁家骏,冷笑道:“看到了吧,你可以走了。”
祁家骏没什么表情,耸耸肩,“好,我先走了。你也不要太晚回学校。”
曲恒看着他上车离开了,才扒拉开司凌云的手,不冷不热地说:“玩够了没有,真是又无聊又任性。”
她难以排遣心底的挫败感,不理会这个评价,哼一声,“阿恒,好人做到底,帮忙送我回学校,至少再跟我约会一个月,管接管送,我请你吃饭。”
曲恒不置可否,温凯漂亮的女友苏珊被逗得大乐,李乐川好笑地拍她的肩,“你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
李乐川固然没拿那一吻当真,司凌云与曲恒也似乎都没受到什么影响。曲恒依旧是乐队里最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他跟从前一样专注于音乐,对司凌云的态度没任何改变,从不主动搭讪。司凌云打电话叫他去学校接,他只要有时间,心情又不错,便会答应下来。他有事的话,则会毫不客气地拒绝。她既没有将他真的当成男友,当然丝毫不会生气。
人人都知道司凌云甩了祁家骏,与另一个追求者火速在一起了——曲恒的相貌不及祁家骏英俊,但他是在学生中有不少粉丝的地下乐队成员,有出众的音乐天份,贝斯跟吉它都弹得很好,会作曲,瘦削修长的身材配合他的一头乱发,显得孤僻冷漠中带有一股落拓不羁的文艺气质,一样会让女生们注目。
司凌云不落下风地结束掉前一段感情,没有丢掉身为系花的面子,却有些意兴消沉。
她想,比起父母失败的婚姻来讲,她始自13岁的恋爱史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团烈火般爱她的那些男孩子,她既不爱,也不理解他们追求的热情;唯一一个她有感觉的男孩子,明摆着并不爱她,把感情倾注在另一个女孩的身上。如果说这样拉锯与相互折磨就算是恋爱,那么她并没从中得到太多乐趣。
她早就从书上、从她那些更为早熟的同学那里到了解男女更进一步会走到哪里,但她更直观的经验来自于她的父母。他们离婚前,程玥出尽手段想将司霄汉留住,将这段婚姻的寿命尽可能延长;离婚后,她又想尽办法地吸引他回来留宿。这个过程落在一个半大孩子眼里,甚至比离婚本身更不堪、伤害更大。
司凌云眼睁睁看着两个人突然由夫妻变成了纯粹的身体关系、男女之间的纠缠,她无法接受,却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只是被深切地腻味到,并由此产生心理与生理上的反感,从来没有哪个男生激起她身体上的欲望。她需要的只是有人做伴打发孤独。从这个意义上讲,跟朋友在一起,更有效一些。
一旦认识到自己害怕的是孤独,她心情沮丧,觉得恋爱这个游戏越发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