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傅轶则出差回来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他打电话给司凌云,发现她仍然在公司,不禁吃惊,“你发愤图强到这种地步了吗?这个时间,我相信你的工作狂大哥也该下班了。”
“我得把这件案子的材料看完。”
“吃过晚饭没有?”
“吃了盒饭。”
“我马上过来接你。”
半个小时后,他过来,人事部开放式办公区内的灯关着,她原先的格子间座位上并没有人,但走廊对面一角一间办公室门开着,灯光透了出来,他走过去,只见司凌云正坐在里面翻阅着厚厚的文件。
“有自己办公室了?祝贺你。”
她伸个懒腰,环顾小小的房间,脸上却没什么开心的表情,“两天前刚分配给我,也没什么值得祝贺的。”
傅轶则过来,将她吃剩一半的饭盒合上,扔进垃圾桶,坐到她办公桌上看着她,“嫌它不够大?”
她耸耸肩,“怎么会呢?平常新人入职满三个月,度过试用期,得到一份转正就会心满意足。我得到的是一间办公室,当然不会嫌小。不过——”
她打住,多少还是怅然。她得到的当然不仅仅是一间办公室,而是至少在名义上独立负责一个部门,以后不必向人事部经理汇报工作,有资格参与公司某些决策运作。
“是不是觉得升职升得太快,不够名正言顺,不足以服众?”
她失笑,“在顶峰里,我大哥这么多年熬下来,做得再努力再出色,都会有人觉得他不过是司霄汉的儿子而已,何况是我。不,我不跟别人去较这个劲。”
“聪明。”他赞许地点头。
“可能也正是因为这样,没办法体会到兴奋。”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小小的盆栽上面,随手拿起,曲恒手写的那张纸条还留在上面,他扫一眼,笑了,“前男友已经送礼物庆祝你升职了吗?”
她没法辩解曲恒不是什么前男友,只得随口说:“很好看吧,放在桌上,办公室显得不那么压抑了。也许你桌上也该放上一盆。”
他将花盆放回原处,“我带你去喝酒,放松一下心情。”
“哎,我还没有——”
他不由分说地合上案卷,“你看看你的脸色。”
她自知气色不佳,“等会儿回去敷面膜。”
“没必要绷得太紧,今天就到这里,跟我走。”
她已经连续有超过一周的时间天天研究卷宗到深夜,周末也没有休息,脑袋里被各式术语塞得满满的,确实感觉疲惫了,便不再坚持,收拾好文件,跟他出来,上了他的车。
傅轶则的车子驶上一条偏僻的路,穿过一大片低矮房屋密集的城中村,前方是有些荒凉冷落的工厂区,路的尽头开着一间酒吧。这里完全没有寻常酒吧的喧闹,门前几乎看不到人来人往,只两长排静静停放的各式豪华车辆显示光顾此地的客人并不少。
司凌云随傅轶则走进去,只见酒吧里面内空高得异乎寻常,抬头看去,裸露的钢结构与各式管道都漆成黑色,有一种出乎意料的冲击感。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深紫色丝绒沙发,用半透明紫色帷幕分隔,与冷酷的装修相映成趣。
“这里感觉真复杂,”她啧了一声,“抬头往上看是后现代工业感,往四周看直接变成土尔其后宫。”
“我们去里面,我介绍老板给你认识,他听到你这个形容肯定会笑的。”
“等一下——”
酒吧深处有一个小小的舞台,一个身材纤细高挑、披着一头长卷发的女歌手正在唱一首爵士乐风格的英文歌曲。虽然灯光迷离,司凌云还是一眼认出,站在台上的是那天跟曲恒在一起的可可。
“你现在不再喜欢愤怒的摇滚,改为欣赏爵士了?”
她顺口回答,“她的声音很特别。”
“以前没见过她,应该是刚来这边驻唱的,你要喜欢,以后我多带你过来。”
她听完这一首歌,看可可微微鞠躬后走下去,才随傅轶则向后面走。穿过狭长的通道,前方有一个向下的楼梯,他握住她的手,继续向下。她不免疑惑。
“难道要去地下室?”
“酒窖当然要向下,不过不是地下室,这里以前是防空洞,温度湿度都很适合贮藏葡萄酒,所以我这位朋友租了下来,顺便把上面改建成了酒吧,本地品红酒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
她吸一下鼻子,“好古怪的味道,哎,这里很适合拍玄疑恐怖片。”
“真会胡思乱想,难道不觉得这里适合接吻吗?”
“完全不觉得。”
他笑着停住脚步,搂住她,吻她的嘴唇。
“我真的不想打搅你们。”
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司凌云低头,楼梯尽头站了一个穿着灰色T恤深色长裤的中年男人,他中等身材,相貌斯文,正含笑看着他们,“不过我觉得下面有更适合说情话的地方。”
傅轶则放开司凌云,仍旧牵着她的手下来,给他们做介绍,“我朋友高翔,这间酒吧是他开的。我女友,司凌云。”
两人相互点头致意,高翔带他们往里走,穿过一道门后,司凌云情不自禁低低“哇”了一声,眼前整齐排列着一排排葡萄酒架,上面一只只酒瓶反射着幽微的光,几乎可以说得上壮观。高翔领他们穿行其间,大致介绍着那些酒的产地、年份。
“这里大概是酒鬼梦想的天堂吧。”
高翔失笑,“司小姐,信不信由你,酒鬼的首选肯定不是红酒,真正爱喝红酒的人都很有节制,豪饮的比较少见。那种动辄嚷着开几瓶拉菲当水喝的,其实都不懂酒。”
傅轶则笑道:“老高,以你的定价来讲,豪饮可得带上支票本来才行。”
“轶则喜欢拿我当奸商宣扬,别相信他。”
高翔招呼他们到品酒室坐下,这里装了通风装置,没有酒窖中那种奇特的气味,装修没有楼上的柔靡气氛,而是偏向简洁硬朗,一看就是男人喝酒聊天的地方,很少会有女性涉足。服务生给他们端来红酒,傅轶则晃动酒杯,嗅一下味道,“你新进的这种酒橡木气息很特别。”